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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块噫气,积健为雄
——刘咏阁(老墨山人)汗血马解析


  导读:老墨的汗血马是无中生有,具有独创性、多样性、隐喻性、灵异性、抒情性,它源自老墨天赋中的通灵能力,以及发现力、爆发力、创造力。

  第一次看到老墨(生活中的习称,以下均同)画的汗血马时,脑子轰地一下,不是晕了,而是惊愕,是精神被刷新和被照亮的感觉。低迷的情绪一扫而尽,不仅是目光,还有被点燃的心,跟随燃烧弹一样疾驰的红马,一路抖擞,一起雄起。从接受美学上来说,老墨开创的汗血马绘画有很强劲的内吸力,也就是代入感,能治愈人的颓落甚至抑郁症,就像我在另一篇评论中写的:看老墨的这些马,你会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有火焰在身体里蹿腾,你会倒满一杯酒,浇灭它或火上浇油。我是在欢呼也是在祝福我们的艺术又多了一份豪迈和劲健,多了一份雄性的力量,还有敢于筚路褴褛和勇往直前的精神和胆魄。这就是艺术的感染力,让我们虽然只是目视,身心也能发热发力,像真的通了电一样。

  以前看其他画家的马,有的也让我有过些许这样的感觉,但是没有老墨这些汗血马给我带来得更直接更猛烈更感同身受,除了像被风暴一样席卷,而且感觉那奔跑的马就是自己,我与马已经两忘,人与艺术融为一体。为什么老墨画的马有如此的冲击力和吸引力?首先是他更加突出和直观地画出了马的精神气质,以及马的喻征,比如激情、速度和雄心。虽然这是马的绘画的共性,但他的汗血马是共性中的共性,典型性中的典型,那奔跑的弧度、忘我的姿势、君临天下的气势都让他笔下的汗血马从更多优秀的同类中脱颖出来,成为一种了不起的象征,即英雄中的英雄。其次就是开创性的造型,譬如红皮肤绿宝石的眼睛,加上丰胸肥臀都是他独特的创造,是马绘画共性中的个性,更属于中国绘画史的独创。独创性肯定会带来陌生感,也一定让作品有意料之外的效果。所以让人一打眼就被吸引、被打动、被代入,以至于被吞噬,被艺术化了。

  我这样说当然是有根据的,最近老墨出版了大学通用的艺术教材《汗血马绘画教程》,他用十多万的文字详细介绍了汗血马的由来,包括中国有史以来的各种马,以及各个朝代画家笔下千姿百态的马,是一本关于马的发展史和马绘画的评述史。除了叙述平易幽默,更惊叹于老墨对马的历史和马的绘画演变与发展的熟稔,很多马种和画家与作品顺手拈来,却落地有声,让人大开眼界也揭开了汗血马之谜。按他的考证,汗血马其实就是个传说,不论是大家公认的上古时的大宛马、后来的乌孙马、渥洼马,还是今天土库曼“被汗血”的阿哈尔捷金马都是汗血马这艺术形象的影子,并没有哪一种马被确定为汗血马,在当代更没有谁见到这种马。历史上虽然有些画家被指定画过汗血马,大部分还是依照人们的想象和愿望,杂糅了很多优质马的精髓,尤其根据当时时代的审美精神来艺术创作。而且在中国绘画史上并没有汗血宝马绘画这个概念,即便在马绘画这个单独的范畴中也没有汗血宝马绘画这个体裁。我们在绘画中见到的这些神情高贵孤傲,红汗如血,眼大而亮,嘴角线高于肩胛骨、脖颈细长双耳线条优美,胸部略窄但肌肉发达,翘臀,后腿稍长,马蹄略小却坚硬,四肢劲健修长,鬃尾毛发顺滑飘逸……等等特异性的汗血马,是老墨自己独创的汗血马形象,他以此种绘画实践对应他自己于1999年提出也是开创的“汗血宝马绘画”新概念。他依据已经凝固了亦真亦虚的汗血马文化符号,在阿哈尔捷金马特征和风采上尽情地想象和发挥,让自己笔下的汗血马具有当代的审美精神和特质,又有汗血马的原型,更赋予了画家自己的价值观和美学追求,以及各种思想和人生体悟的隐喻和象征。

  所以,这在万马中一眼就让人认出的异质性让大家震撼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让我们激动和沉迷甚至撼魂的并不是这些实的——也就是有来历的部分,而是他凭空凿出的流淌着他的血脉和性情,寄寓着他的爱和理想,放任着想象和美学趣味的虚的部分,这部分可能不是固定的,但却镌刻在每一个细节和笔墨中,构成了汗血马的魂魄和神采。这些虚的变化着的东西才是他的创造,也考验着他的智商、情商和天赋。我觉得有创造力的艺术家并让他从平庸中跃出,成为让人仰望的星辰的根本要素是先天的禀赋,知识、经验和刻苦都是手段和辅料。天才就是天生的,他的才能是上帝赐予的,跟凡尘无关。外国学者称之为原始力能学,相当于灵气、体力、魔力、繁殖力、甚至上帝等等。所以灵感并非是冥思苦想,而是突如其来的爆发,是幻觉和第六感。这些质素在老墨身上都有,他是先天的通灵者——汗血马绘画的核心也就是神采肯定不只是来自于他对知识的融会贯通,而是他的神秘体验,一种冥冥中的忽明忽暗的感觉和驱动力,抓住了,就等于借上帝给吹了口气,于是这些马就有了呼吸,有了嘶鸣,有了生命,有了摧枯拉朽的能量。你看那些从山坡上和树林中冲出的马群,像燃烧的烈焰,更像红日在喷薄。凝视久了,似能听见马蹄声,那闪耀的月光就是马蹄迸溅的火星。那些如红霞漫卷的马虽然造型刚健,栩栩如生,但依然不属于尘世,更不是我们马厩里拉车耕地的牲畜。老墨的汗血马像天上的,洗去了人烟火气,超凡脱俗,浑身散发出一种贵族气,很牛逼在睥睨天下。它们是神,是天马下凡,奔跑起来就是一首长诗,奔跑的姿势和弧度就是节拍,是生动的气韵。这些以“群”出现的汗血马是大地吐出的元气、阳气、氧气,跑起来则“万窍怒号”——像发作的风,万种窍孔都怒号起来,而且积健为雄。启发我们越是萎靡颓废的时候,越要沉住气,并以浑厚的强力意志和酒神精神去战胜自我,把人生挥舞成一群群汗血马,给人心注进“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阳刚与雄健,给时代浇筑钙和钢,给委顿和狭小的艺术现状拓出“鹰击长空,百舸争流”的格局和蓬勃气象。

  因此,这些绝尘的汗血马从天上又回到了人间。显然,老墨抓住了灵感的闪电,并使之凝固,让汗血马从虚无中显形,同时也折射出他内心的明亮和浩然。所以,艺术是艺术家人格的折射和品格的凸现。老墨之所以选择汗血马和把汗血马画得这么强健,正是鼓荡在他内心的英雄主义的外显。以这样的角度来看这些汗血马,它们就是一个个心怀理想和天下的勇士和义士,它们的奔跑不是身体的荷尔蒙,而是信仰,是情怀,是大义,是拯救和牺牲,是侠之大者。这样,这些奔跑的马便有了方向,虽然尚在途中,没有最终抵达,但一路的奔跑就有了重量和意义。我没与老墨交流过,但古人云:“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通过汗血马的“象”,我观察或者说揣摩到了老墨内心的豪气和侠肝义胆,这就是“象”中之“意”,或者说是“象”乍现了“意”。象与意,汗血马与老墨,互为镜像,象透视出意,意在心里堆积激荡,决堤了,流淌出来的痕迹就是象,当然必带着意的温度和格调。与象相比,意更重要,它是内核,是精神,是目的。也就是说老墨画汗血马就是把自己没法实现的英雄主义传导出去,借助汗血马这具体的“象”来实现自己的英雄梦想,展现自己的抱负和襟怀。

  不知不觉写成了读画感和心理分析。但不是所有的画家都能让我浮想联翩,尤其其他画家的马,有的只能让我的思绪停留在马毛上,而老墨的汗血马却能撬动我的灵感和情感,让我的想象穿云破雾。当然这跟老墨的笔墨有关,让我从他的汗血马造型、构图以及境界和创造力想到了其中的意蕴、格局,这是艺术的内核和硬实力,与之对应的是思想和思维的深度和开悟,是侠骨,是大情大义。而在老墨另一些汗血马绘画作品中,也展示出柔软的一面,也就是柔情蜜意,它提供我们的不是思想的冲击力,但是摇撼的却是我们的心灵,让我们沉醉在美的意境同时,情感得以释放和净化,绘画有着很迷人的抒情性。

  我一直记得,老墨为一对恋人画的两匹汗血马,那是两个互相缠绵的马的头部,两匹马像两个恋人一样互相依偎,又悄悄私语,那种心灵相互依恋通过细微的动作表露的含蓄又非常的默契,两匹马半闭着眼睛,幸福又压制着过分的兴奋,一种羞涩感让它们的脸和脖颈都红红的,像抹了一层朝霞。显然他是在用水墨写诗,一首非常动情撼魂的爱情诗。虽然不像前面那种往深和宽里挖掘思想,但有一种陶醉感,像躺在无桨的小船上,在湖水的荡漾下荡来荡去。绘画有了诗的韵味,且曲已尽,而作品传导出的况味却萦绕不已。

  这类作品都不是太大,但抒情的意味非常强,除了证明老墨内心的丰富性,也得益于老墨精巧的构思。构思不仅是构图,它包括对意蕴巧妙的掩饰与揭示,虚与实、明与暗的相互转化。构思重在巧和妙,以小见大、欲说还休等等,达到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的效果。中国绘画史上有很多伟大的构思,多以细节见全部,像谜语给你留一个“马脚”让你自己慢慢地悟,比如《深山埋古寺》、《踏花归去马蹄香》,前者是用两个小和尚在深山脚下打水;后面那个是几只蜜蜂追着奔跑的马蹄飞——不直接画庙,但见僧显然山里有寺;不见花但有蜜蜂追逐,蹄上必有花香。这方法就是含蓄,不直接说出意蕴,而让人猜。现在的画家早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耐性和能力,可贵的是在老墨的这些汗血马绘画中能看到这精巧的构思,除了前面说到的那两匹恋爱中的马,他还有很多类似这样构思奇妙的短诗式抒情性作品,比如那首《小步舞》:在类似五线谱编制的幕景下,一匹小红马在全神贯注地跳着舞,微微抬起的前蹄,象征着步履轻盈,且有节奏,低着头说明沉醉在乐曲的韵律中,整个画面静中有动,动中有温情,有意趣。让人心生爱意,又思绪万千,像一首温馨的诗,唯美而深情,悠扬而有意境。

  显然是巧妙的构思让这幅作品有了深意,有了高级,而且拨动观赏者的心弦。像一块石头投进了湖水,那久久不息的波纹,就是观者被荡起的心潮。这么抒情又神巧的作品还有《日暮》、《蹄轻空朔野》、《兄弟》等等,这些画面的中心或是两匹在月光下散步的马,从两只微微往一起凑的马头看,两匹马似在窃窃私语,又像情不自禁地要亲吻;还有两匹奔跑的马,稍前的回头看向后面的兄弟,后面的也把头扭过来,两匹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让人心里一下子腾起火焰,那是一双彼此呼应又互相信任的目光,是真诚的友谊,给人温暖,更给人力量。显然老墨把汗血马当成了人,当成了兄弟、知音和爱人的喻体,它们是他情感和思想的符号,他用它们对世界发言,并表达爱。于是,他的灵慧让这些纸上的马有了性情,有了爱欲,有了喜怒哀乐。而他的着力点就是刻画马的表情,通过细节或曰一个细小的动作,也就是抬头或扭头的瞬间,汗血马显灵了,有了呼吸,有了活跃和悸动的心。也让观者为之一愣神甚至情崩。这就是画眼,也是诗眼,更是理解老墨整个汗血马绘画的门眼。

  用构思来出奇致胜是老墨的绝技,也是他所有作品的天眼,只是在这些短诗一样的作品里更抒情,更令人心生况味,且情旌荡漾。它就像交响乐休憩时的一段小夜曲,是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盛开的自由的黄花,这种突然出现的小与闲,就是温柔,是浪漫,是梦也是自由流淌的歌。可看做是老墨内心中绷紧的缰绳借这些紧张中突然停顿的马松弛下来。我们可以把这些肃穆的天空下散淡的马理解成绣在剑上的花,是深远的意境,是画家的心灵在超越尘世,在诗化,在升华。

  因为生活需要美轮美奂的诗意来照耀,这些宁静又纯净的马的背影就是至真至纯的诗,就是高境,就是神,需要我们敬畏并仰视。这也说明老墨的内心里不只是有狂野的马蹄,还有温柔和细腻,眼泪和芳香——月光下的马儿低头的一刹,乍现了他对爱的渴望和忧伤,并发出深沉的光芒。所有这些都丰富了老墨的马群,也让这柄汗血烧制的长剑多了一份美丽和灿烂。

  至此,可以这样总结:老墨的汗血马是无中生有,具有独创性、多样性、隐喻性、灵异性、抒情性,它源自老墨天赋中的通灵能力,以及发现力、爆发力、创造力。所有这些,造就了老墨的汗血马奔跑的雄姿,就是庄子说的“大块噫气,其名为风”——大地吐出的气,呼号成风。

  刘咏阁,号老墨,斋号墨庐。 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文化艺术教学部副教授。系中国美术家协会北京分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北京市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民俗摄影协会会员、中国工艺美术学会会员、中国装帧艺术协会会员、雨山湖书画院副院长、中国长城书画院特约画家。

  刘咏阁是画家,书法家,也是在古典诗词和现代诗歌两栖游弋的诗人;自幼随近代大师吴昌硕入室弟子廖同先生学习诗、书、画,亦是前国家画院院长龙瑞先生的开山弟子;在少年与青年时代相继随工艺美术大师李新民、山水画大师梁树年、人物画大师蒋兆和、书法大师大康、现代文化大师周有光、屠岸诸先生学习,并经常得到李苦禅、黄胄、朱乃正、刘炳森、李铎诸位先生的教诲,并求学于解放军艺术学院、中国艺术研究院。

  刘咏阁是国内第一个研究汗血马创作,并第一个将汗血马创作以架上绘画的形式搬上欧、亚、美舞台的中国画家。近年来,他代表教育部和国家汉办,在美国八个城市,以及希腊、意大利、匈牙利、奥地利、德国、捷克、荷兰、沙特阿拉伯、阿联酋的舞台上,数十场次的将其独创的泼彩汗血宝马展示给欧美亚人民,每当他身着汉服,自信潇洒的在国外舞台上挥毫泼墨,演绎中国艺术的精神时,均会连带出最大分贝的掌声与欢呼声,现场所作汗血马亦被各国政要,收藏家收藏。
 

简介
李犁,本名李玉生,出生于辽宁抚顺,黑龙江长大并学习写诗。属牛,性格像牛又像马。2008年重新写作,评论多于诗歌。出版诗集《大风》《黑罂粟》《一座村庄的二十四首歌》,文学评论集《烹诗》《拒绝永恒》,诗人研究集《天堂无门——世界自杀诗人的心理分析》;其中诗论集《烹诗》获第三届刘章诗歌奖和第十届辽宁文学奖文学评论奖,另有诗歌与评论获若干奖项。目前专职评诗、编诗、写诗。
责任编辑: 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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