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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安岭纪事(组诗)


  导读:中国作协会员、诗人沈建基作品选。
 
运原木的小火车
 
运原木的小火车捎我走进了大山
在以后寂静的日子里
望着铁轨我总觉得它像条蛇
 
十天半月才进次山的小火车
在铁锈斑驳的轨道上哼哧 
时而冒着白烟发一声凄凉的鸣叫
 
偶尔侧翻,只让一群伐木人扶正
委屈地继续在绿海潜行
 
一想起油锯轰鸣,山脉就颤栗
心脏悸动  鸟兽四散 
此时的每根树枝或每片树叶
 
都像我哪年失散的亲人——
我多想是一棵守着兴安岭的树
 
 
椴树花开了 

山脉柔缓连绵  莽苍苍起伏   
南坡上椴树花开了,白茫茫一片
一阵微风也四溢清香
 
北坡上红松手牵着手  好像
花开花落与它们无关
一心只用伟岸和挺拔支撑着天空
 
小松鼠窜上枝头滴溜溜打量
引起树叶一阵飒飒躁动
它们困惑:这领地是神和隐士的——
 
我多想在森森林木之间上下漂浮 
学着鱼用鳃呼吸 
然后再用虎的姿势长啸一声
 
憧憬未来使所有的林木如此葱郁
一如我此时摆开的蜜蜂与篷帐
 
 
   

谁在给月亮一直浇水
爬上东山坡的月亮又白又大
 
啄木鸟首先把夜色敲出裂缝
夜莺一曲接着一曲唱歌
月光似水  漫进林海深处
 
夜有竖琴之弦  月光的音韵
没有风,泉水自己叮咚
饮水来的麂鹿呦呦昂首四顾
 
一片树叶应声飘落
千片树叶怀抱绿梦飒飒扬扬 
起雾了,阵阵柔柔的清凉
 
群山睡着了  隐约起伏
夜空贴着林梢展向远方以远
啄木鸟还在学着牙医
 
敲敲打打不知哪棵树疼痛
 
 
早晨的阳光

第一只鸟儿醒来尖叫
看,看,大家快看太阳出来了
一抹阳光掠过林梢
 
红光瞬间点亮山山岭岭的峰头
山麓连绵  晨雾氤氲
小草泪流满面觉得梦是新的
 
早晨的太阳终于把夜色
捺进一个装旧念珠的时光木匣 
山岭莽苍苍在朝云中沉浮
 
在山泉水洁  叮咚去山外 
昨天的太阳围着黑夜转了个圈 
一树细花不知开落多少?

 
不知哪棵踩翻了调色板
 
时光总比白马快  一叶知秋
唤醒千树梦 
不知哪棵树踩翻了调色板? 
 
秋之琴弦在反复弹奏和吟唱
满林都是秋风声 
荒径无语  幽幽踩向山外 
 
裁一角蓝天  把路过的白云
剪成一片片羽毛 
邮寄给我稻花二岸的故乡
 
大山因此一夜之间苍老许多
不觉层林已经五彩斑斓

 
   

一抹晨光掠过白银的林子
宁折不弯  树冠绿得亭亭欲滴    
肩并肩在唱同一首歌
 
一朵白云系着六条龙的马车
载着太阳掠过林梢  向南飘远 
留下一林秋霜锁住蓝天
 
一棵白桦挺直身子  千棵跟进  
开始在雾气氤氲中落叶 
要以黄金的颜色守住一方故土
 
我无意站成林间苍莽中的一棵
遥望向南  我的眼圈红了
那是被西伯利亚来的风吹的
 

驯鹿人家

兄弟,把驯鹿撵到门外
我们劈柴煮茶  聊旧时光里的星辰
 
听你说春天  雾霭就飘逸
小草悄悄探出花蕾
满林子的枝叶  滴嗒垂落晶滢的露
 
听你说冬天  大雪就翻飞
林涛此起彼伏呼啸
茫茫大雪覆盖无边无际的起伏山峦
 
当你说到撮罗子  说这是鄂温克人
在森林里最后的棚屋
你的目光有些茫然  低垂着头 
 
无语用树枝在地上默默划了一个圈

 
守林人的故事
 
小木屋内挂着狍和野猪的肉干
守林人在说猎熊的故事
半颊旧伤疤被酒精泡得紫涨
 
说熊藏身在枯树的空洞内冬眠
感觉有人咣咣击打着树干
懵懂探出半截身子向外察看
 
那时你须快捷一枪  要快要准
击中它胸前那块白月斑 
他用手比划一声枪响:砰!
 
否则它就会穷追不舍
碗口粗的树干  熊掌一拍二断
他指指猎枪,又指看旧伤疤
 
其实,我知道的所有猎熊人
最后没有一个好下场!
好像那熊掌还粘贴在他的颊上
 
此时,对门山胛上的那颗星
在夜空中跳动了几下
在他“砰”的一声比划中滑落

 
   
 
起风了,昨夜的月亮显得黯然
羁旅人最先感知
大雪从远方渐渐迫近的声音
 
天空还在无忧无虑的蓝  而云
已被鸿雁衔着快速向南飞
 
风是从山谷那边刮来的
并不是从天空呼啸着捋掠树梢
去准备一场大地的葬礼
 
我的马匹还无饮水食盐  那么
还不如做片倒挂的树叶
回忆曾经有过的郁葱葱日子
 
其实,即使在冬眠中随风跃下 
哪里又不是祖国的土地?
 
原作于1982.08,转辗于林口、铁力、亚布力之间,重改于 2023.08 
简介
沈建基,浙江慈溪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发表于《诗刊》《十月》《词刊》《星星》《北方文学》《延河》《西部》《诗潮》《诗歌月刊》《绿风》《文学港》等文学刊物。曾获《诗刊》社2007—2008年度优秀诗集奖,《中国作家》 2010年笔会诗歌一等奖,中华散文网、《诗潮》杂志社2014和2015年二届中外散文诗歌邀请赛一等奖。
责任编辑: 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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