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神经质的自画像

前行 艰难
灵魂
拖着肉体
拖着固执的肉体
相似的肉体
与镜中
无味的
生命
与虚无
与虚无嘲弄的叹息
降临的意义
各自迷恋 
汇聚或相遇
而流逝正在流逝
枯燥 未来
枯燥 过去
而现时的寂寥
而白驹过隙
闪烁的地平线
仍继续着
现在 
未来与
过去的叙事

一天的永恒
凝视尤利西斯
风景的雾
停顿在
雪莱
与里尔克的诗句
勇气打开
高处的窗子
打开高处
无病呻吟的窗子
去找寻日子
找寻
空虚的日子
黑暗的日子
和寂寞
难耐的
利己主义的日子
那神经质的自画像


2/ 死亡与怀疑

覆下来的
雪 抬头
最难的事
是放弃或相信
死木鱼
生木鱼
笃笃
长明灯
支出
枝叶的双眼
说什么
无序 洁白
说什么轨迹 发亮
黑暗跟随我们
空转的时间
投向我们
门绕过我们
转身 并
从未设想
我们见过
“阿洛西斯”
木鱼花
颤动地
旋落 从半空
并吐出口中的死亡与怀疑


3/ 月亮的铃

生灵 在白日里
寻觅母亲 
寻觅巢
却不知
隔着
什么世代
隔着什么时代
在暗示的脸上
惊骇 已压倒
水面和
水面的月亮
那震耳欲聋的沉默
找出晕头
转向的
泡沫
翻滚的黑云
与黑云
沸腾的
河与
风言风语的腥味

习惯水边的
路灯 大惊
焚烧的废物
废弃的
黑夜的喉咙 脆弱
刀锋涌出 不必
再说的
远遁
流星
下落的轨道
咬住烟花
咬住烟花
顷刻的仪式
而斑斓
散开
于空中的灰 
松散的苦味
见过
桥上的我们
震惊的我们
揣着墨
揣着
湍急的河流
旺盛的顽疾和阴澜
揣着抹不平的
暴涨的水位

这一代代
一代代
后裔 祖先
那岩青的后裔 祖先
在水边的镇子
轰鸣 轰鸣
在青黑的
脸上
那儿
总有目光
瞥来的天空
尖利的谜语
晚归的刀
破空的头颅
温顺的路灯
河道的鞭子
月亮的铃
黑夜的母亲
伤口的热诚
狂犬病 
干燥的残骸
黑色的育婴室
破洞的叙述
魂飞
而去的
敏捷的光阴 
沮丧的单元
起皱的手心
以及傲娇的蝙蝠的清晨


4/ 商女的黄昏

空表盘 
掉落 散开
不久 那聚拢的薄雾
凝聚在
似有似无的
血 傲慢
城市频闪着
乏味的
舞女
殉情的细节
肥美的经验
与僵硬时间的
笔名
与淫诗
与商女
整日晃荡的房东
不愿见到
月末的幻影
与另一种气候
另一种传单的集会
在这里
乞食者与
灰心的馄炖
支撑着
都市
黢黑的街心
彼此穿透
彼此和
来势汹汹
又心灰意冷的商女的黄昏


5/ 凋敝的清晨

那个早晨
印象 计算
地貌的
走向
与河水
那个早晨
聊起
港口
与肉桂的香气
聊起
对岸的梦
连续着
对岸
辗转的方程
并截断
夜晚与高楼
于默默的
相似中
屈原的江面 水声
与别处的江面
水声
共同怅然
那凋敝的远方凋敝的清晨


6/ 不朽的金黄

无法道别
羞愧的观念
无法道别
羞愧冰冷的艰涩
连绵的乐章
那升起的
空无
虚无
忍受不了
重力与
身躯的疲惫
渐浓的
情色
与荒谬
渐浓的情色
致幻的荒谬节拍 
命中愁容
命中重重
山水的心事
命中
世间宾客
幽暗庭院里
消化的萤火与空气

地铁赶往
匆忙的事件和
正在退场的城池
它们曾
拥有
造物的青铜
和饕餮
经过的
午后的广袤
也曾
拥有
散过步的
拓扑匀速的器物
那光滑的后世
光滑的尸骨
与灰层
但却并不
收藏
天圆地方的给予 
为了那不朽的金黄


7/ 我们的昏暗我们的忧愁

行星天使 回旋
那惯性的
使命 
击中词语
倾斜的内室
并辨认
自我
辨认
持续
落下的雨声
雨声承接
清晨
承接仓促的
睡眠与萧索的候机室

身旁的褶皱
浓重的云雨
走廊 穿过
逡回的忧郁
潮湿的忧郁
绿色的忧郁
和声响
钥匙
仍记得
下雨的名字
圣灵的名字
并细雨低声地
指认那
走走停停 
书架间
我们的昏暗我们的忧愁


8/ 血液的剖面史

回旋的图景 
轴心 上下
颠倒的
云层
与海面
劳累猩红的透镜
被忽略的错误
缓慢无限的
童年
各种扭曲的心灵
坍塌自身
并察知
十月的
玻璃
察知洪水
长久的钻石
和坚实的生活
它们
构造出
血液的剖面史
和地球
持续了多少
世代的台风眼与混沌的妙手


9/ 手掌的冬天

舌头 舌头的爆炸声
雪的耳朵
自欺的马
发狂的蛾子
脚手架 
蝙蝠
倒挂的
贝壳
像满月 两瓣
吸住嘴
吸住
整栋楼
所有人
每扇门
母亲背后的轰鸣声

空中的酒店划过
树叶的身体
和院落
隔壁 
性的愤怒
与白纸
或者
铁笼子的男人
他们变成了什么
他们变成了
刀子或
食指的声音
并从中
开过来
不平
而生锈的椅子
那儿板机
扣动
冬天的秘密
脸于是 离异那手掌的冬天


10/ 生锈的力气

死亡学会
生命
学会在
死亡的昆虫里游泳
学会
走向死亡
走向它的嘴唇
死亡的耳朵
它的大陆
它的名词
它教我们写信
教我们苹果
教我们
鞋子的治愈
宽宥 味蕾 
教我们棉花 和生锈的力气


11/ 会说话的雨

永永远远
在身体里
活着
并回避 
无时不在的战争
永远的划痕
刻满哭泣
并踩过
一次次
一次次
翻滚着
速度的石头
如接近错误的辩解
并开始
落下
它们
蒸发的眼睛
抑或会说话的雨


12/ 紧握的夜

盲目谷中的身体
晴天或阴天
它们倾听
另一面
镜子的记忆
失败冲洗
它们的
秩序与耳朵
聚合的词语 母亲
并显现
近旁的罪恶
和体内的光线

花丛与母亲
折射
沉默的塔
说话的塔
水的伤口
祖先与盐
面具
与字符
包含
对岸的
步伐和音调
并进入
露珠
进入
雨后的滋滋声
和白床单
进入枕边
空洞与
休克的
家 迷宫
铁砧的隐疾
复发的群蛇 与紧握的夜


13/ 同龄的玩偶

接受全部
接受绝望的全部
甚或花瓣的合拢
穿孔 
在每一个
身体的空白
空白
穿透
锋利的事物
穿透肩膀
穿透耶稣 
从幼年的栏杆
从无所顾虑的身体

差异判断
散落时代的感觉
麻木的四肢
结束的
星星
重叠星星
过去与现在
只是噪音的小船
小船的影子
在那里 
一直
在身体的世界 
隐晦的婴儿的雾
与脐带 
已绵延
刮过的刀片
与出生的嘴唇与头脚 

疏远 封闭 妥协
暴力的弦
命令
耗尽了
每晚的梦
袭来的
变形的一切
变形的黑色泛红的乌鸦
那儿仙人掌
摇晃的
沟边 
掉下
生锈的
女孩与同龄的玩偶


14/ 岁月的枪响和惊蛰

遗弃的世纪
忠贞的玉兰 凋谢
或朵朵玉兰
闪避生锈
背对背
而今日 
茂密的犀牛角
羞涩的试探
在许多年前
仍仿佛
是昨日
而昨日
又是哪一日
似古老胸前的树木 
还是 其上的
鸟鸣 那儿
它们穿上
自尊回暖的天气
并等到
奔跑
也等到
甜蜜的蜂刺
在后面追逐的阵痛

世代与世代
转凉的温度
触动的
圈圈
镣铐般的
湖光银与杨柳岸
留住了
长亭的亮红
和缰绳拉紧的
外邦客 与小桥流水

古都
翻炒着
色卡饱满的
风情街
新叶
微露骨头
绽放在枝头
花苞
抵住前额
抵住历史的左轮
并拨转
季节的人质
及岁月的枪响和惊蛰


15/ 灰烬的囚徒

幸福的眩晕
经年累月的日子
来得
太迟的
尖叫
凝视光阴
与忧愁
并抵抗节日的欢腾
汇合的凌晨
拔起捷径
拔起
途中的
往事
和倔强的宿命
从中 幽灵
在旋转
灰环 和
沉降的云朵 
从灰烬的囚徒


16/ 从不曾改变

云端 
秋天
没有城市
春天也没有城市
连绵的雨
连绵的欲念
唏嘘多过
欢愉
情绪 
绝望的清霜
让卡夫卡
无法彻底
逃离自己
逃离暗示
逃离死亡的蛛丝马迹
死亡的世事
找寻读者
找寻旋转的玫瑰花瓣

当坂本龙一浸入
抚慰的音乐
那升起的满月
又会
多少次
看到我们
看到我们
朝露的人生
瞬间睡去 
又不知
于何时的
混沌里
停歇或增强 
如雨的形状与颜色 
从不曾改变


17/ 哭倒的树丛和花藤

我们的神 
唯有沉默时
能见到
所有
怜悯的星群
星群坠落
四周
向事物
并重新
进入语言
进入一切古老的语言

永恒如何
叙事
并询问
我们的空镜子
沉重的
野兰花
蓬松的知觉
在意识的结构前
颤缩 寒冷
当每一次
我们
触碰那
月光的缺席者
命运等来的又是什么
是通体
透亮的
双目
还是神
那困倦的
节奏 合成的某物

直到那继续的摩擦音
响过彼此的
目光 并
对视我们
并露出兔子
露出三只兔子
七只兔子
十只兔子
这仿佛意味着
更多的抵达
更多的
摇曳的
树影的开端
或另一种送别
没有人会
再说起
柳树
低垂
海豚的吻
自然的咬痕
说起它们
足底倾泻的聒噪
甚或哭倒的树丛和花藤


18/ 贴近 又转圈

空心圆 
收紧
手 
上升
拒绝 转向
一切的受难
爱 无果 
飞落
此刻只为这一生
也好 这样
也好 我们 
由此
辨识出
万物
也知道
并理解
你所说的怜悯
当人类完全落下
又被你抛起
舌根扯动
唇齿和
盐水的秘密
那是现象的菠萝
抑或
菠萝
听过我们
而一切容忍
该如何
看待你
看待我们 贴近 又转圈


19/ 默默无声的舌头

无涯
思考着
思考着
放荡的今朝
放荡的
今朝
是否思考雨
而雨听着
深渊
听着
欲望的深渊
听着月光的
炼金术
启动
巫师和
那一动不动的黑暗

漫长知道
沉睡的漆黑
远方
交换
流浪者
和流浪者
闪电的双眼
于鸟群
于雾中
于隐匿的
咖啡馆
于街道 
并驻足 
凝视
一切美景
一切贫乏的美景
干枯的美景
与真理
所有的奇迹
默默无声的舌头与神灵


20/ 反光的黑暗

观看 相互观看
无数次自己
杀死自己
如清晰
可见的
大桥和早晨
讨论 要结束什么
是欢愉的长发
还是
傻子观众
戏剧的身躯
已习惯了
情人
习惯了
他们随风
飘散的灰烬
及其闪电的死亡

因为他们他们
彼此是彼此同时的面具
而你和谁 
又年代久远
在年代久远的
诗经面前
谁知道
它黯淡 
消瘦而被
遗忘的一切
包括了多少
昨天今天 和多少反光的黑暗


21/ 雪白的河流

走了 
缓缓的
走了
磨损的
时间与尼采
天空敲打
升起的
帆船
海边片断
或下一刻
习惯的苍蝇和秩序

肿胀的眼睛
爱着雌雄
同体的
鸢尾的想象
咖啡 热气腾腾的
咖啡 
害怕苹果
害怕
苹果的内心
奔赴死亡
奔赴自身
奔赴的腐朽 凝神的分量

你思念
微醺的秋天
躺下的水果
和最后
那被
吃掉的清晨
蜜蜂发觉自己
轰鸣的忧郁
超过了
肖像内
女人的躯体
与她雪白的河流


22/ 地狱的座右铭

一只猛禽
又一只
猛禽
明天
或今天
凝望我们
吹散我们
下一刻的花瓣
碧波 
混杂于
野花与情人间
类似的风
类似的
西北风
立秋的风
并瞧见
时间
时间的西端
地狱的
座右铭或
那感觉的一页
布洛茨基
咀嚼的
惘然的一片
那惘然的一片
不会到来的暴风雨


23/ 血液陡峭的粮食

唏嘘的骸骨
小民与
国王的墓穴
悲剧的
历史 
罗马
都烟消云散
罗马的伟大
罗马的荣光
一夜无眠
永世无眠
而那夜
被杀的
庞培 奇怪的
梦乡进入头颅
自己的头颅
它转动
齿轮 
黑色的齿轮
或更黑的齿轮 
如伤悲的声音
那灿烂
那鲜活的
山崖 那血液陡峭的粮食


24/ 南北西东

疑神疑鬼 整天
歌声的喑哑
与座钟
敲打
撤退 拒绝 
那反反复复的日子
日子站成
回旋的罗盘
或其后
追随的 
女巫
女巫出门
于拂晓
蝎子瘫痪的时刻

无数枯萎又盛开的夜晚
迷信看不见自己
存在的距离
忧伤的
南北西东
向春天 
靠岸
引擎却
关不掉
愚蠢
关不掉
烤箱的正午
以及那总是愚蠢的卑微


25/ 它究竟能告诉我们什么

似乎时间
滴滴 答答
所有忧虑
便焦灼
那放荡不羁的
你啊你
堕落
冲动地
引诱 
残羹冷炙
相同的绝望
不同的绝望
或你们不知道的绝望
告诉
铁线莲 
告诉
房顶的
铁线莲
房子的冬天
房子的冬天却
打着哈欠 
打着金色的哈欠
在稻田里
而庸俗 
沿着皮囊 
沿着灵魂的皮囊
发现 
奇怪
在凝视
并对峙自己 
或暗中的
情人的货船
飘荡
飘荡
在暴风里
而绝望
却并不知道
它究竟能告诉我们什么


26/ 自由的景象

谣曲念着陌生人
房间的画框
挂满清醒
和错愕的骨头
杨桃和风
穿过生活
穿过
生涩的
梦和女王
假设不再
关心 反光 
不再
关心
尖角的阔叶
和情欲
溃败的幻境
空阔的表盘
却还在找寻我们

找寻我们
盲动笨拙的时间
那执着而贫瘠的表达
而谁在分享
拾荒者
分享众生
麻木的心的颜色
你在
水族箱内
反复冲洗
自己的身躯
用大脑反抗大脑
用母语
反抗母语
和荒谬的生活
荒谬的生活
刺穿诗歌
自由的景象却 时常在午后


27/ 更空幻的眼神

战栗 或
爱的全部
不合时宜地
散落远古
远古
抵达远古
抵达那里
这里
并托住 
半空中的幻象
另一端的血
另一端的
蜜蜡
凝结 
叶刃 野草 
痒痒酥酥
那皮肤
糯湿的雨季 
穿过方言
穿过南国
穿过南方久违的
叩门的黄昏
直到心之
日常
心之日常
囚于光
囚于光之
躲闪的
瓷器
积灰的茶盘
并等着
久远的汗水
那小心翼翼的
收获
或收获
酝酿的
时间的旅程
更危险 更空幻的眼神


28/ 信念的孩子与答案

掀翻哀鸣
掀翻迷失
鏖战的
是谁
是谁
在彼此
分不清的
缠斗中
在晦暗的仄巷
或完全的
灰丝绒
起伏着的几团老鼠间

折磨比争吵
比永恒的争吵
更黑暗
黑暗
更多地
领略世间
不堪的迷人
不堪的窈窕婀娜
不堪的灵魂
藐视
意识的
臆测与悲悯
让腐朽
逼近真实
逼近清晨
逼近
黄昏消失
不见的阻隔
并发呆地
看守时间
看守天空
伸出的
信念的孩子与答案


29/ 灰色与褐色

航行引导鲸鱼
流水线
成群
结队降临
黑夜只
关心黑夜
告别 逃脱
呼喊和
听不见的斧子
斧子攥着
千里之外的过去的万物

大声的
啤酒 出逃
物质 出逃
意识出逃
意识
在意的
方向
交织着
星空与梵高
它们凝视着
尤利西斯
凝视着
尤利西斯的健忘
那不知何时
开始的
十二天
在路上
在遗忘的路上
那与时间 
交响的灰色与褐色


30/ 影子的蓝天

残缺的楼道
烤箱的明天
想着别处的悲哀
如羚羊
世界投降
并蔑视
自由
而鸟类或鱼类
会在路口
叫喊 
那儿
或许依旧
有河流
置身于遐想之地
那儿 夜晚已碎裂成记忆

原地不动的
时间齿轮
有时 如
僵尸
任枯瘦
拖拽它们
心爱的夜色
上方的黑暗
或夜色
滚圆的
身体
折叠起
塌陷的苔藓
并追赶
影子
追赶消失的影子的蓝天
09/23/23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