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留地

 

一亩三分地，悬挂在山坡上

仿佛是一个小型的战场，种了收

收了种，搬运碾打，昼思夜想

每次我都挥汗如雨，每次都可发听见

父亲骂娘的叫嚣

 

心疼是什么感觉，仿佛粮食遗弃在路上

一把麦穗，叫龙口夺食

整个夏天的声音，就是一定要颗粒归仓

持久不断地劳作过程，总是在一堆草中

不断争吵，搜寻可以入口的食粮

 

没有自留地了，夏天不再繁忙

收割时间被挤压在几天之内，谈笑间

丰收与金钱的获取，不以饥饿奉献汗水

农具进入博物馆展览，大型机械

走村入户，仿佛拜访经年走动的亲戚

 

白露下种

 

小葵香结籽子，六棱形的线条

刚刚在手心里捂热，妈妈就喊你

炒熟的葵香味道穿过鼻腔，快一些回家

想一想就有些许感觉，慢节奏的日子

有许多搓揉捻熟的植物，在门的空地上生长

 

七月白露八月种，八月白露不能停

三伏已过，几场白雨在犁沟中留下脚窝

核桃的里瓤，嫩白饱满

小青蛋子的柿子，十字线长开

父亲跟在爷爷身后，我踩着他们的脚印

 

一步一步陷入刚刚翻开的新土，墒情很好

温热滚烫的泥土，一次一次

反复吻触我裸露的脚踝，犁耧耙耱

一遍又一遍侍候土地，就是把土壤反复耥热

备好的麦种，在地埂上等待撒落

 

似乎童年的我，手里握着摘拾的蒲公英

放尽它球形的花朵，看耧斗中的麦粒逐渐下落

与细细的土粒结合，摩擦的声音

有一串串铃铛，原来挂在耕牛的脖子上

耧尖划开的直线，也在我心中不断生长

 

查看出苗

 

胚芽在根部，吸取了麦粒中的养分

留下黝黑的胎衣，附在根茎旁边

父亲又轻轻地将一棵麦苗埋进土壤中

 

麦苗嫩绿，远看好像附着一层金色

黄嫩中显得翠白。父亲说：生命的初生都是脆弱的

你看麦苗，经风一吹都会低头致意

 

若是坚强的站立着，不是枯萎就是失去水份

一粒种子，等待唤醒

如同日夜交替，理解水土相互依存

 

土壤中含有一切，却寻找不出真正的因素

生命的灵动，在于种子的性格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还有明年的收成

 

寂静的正午，没有丝毫 风

土桐树很高，树荫茂密

蝉声绝高，远处的天空仿佛淹在水中

 

过程越冬

 

几只白鸽，在渐冷的天空飞翔

悠长的哨音，忽低忽高

回茬的结杆及刈糠翻晒在散懒的阳光下

 

备冬的过程，涉及柴草和食粮

铁杆蒿堆积起来烧坑，土豆和蔬菜埋进地窖

那些散乱的菜帮子，腌制在土坛内

 

母亲被盐水渗透的手掌发白，她说等一场雪

一场雪给小麦盖上被子，明年就丰收了

瑞雪兆丰年，是最为美好的期望

 

如同梦境，如同阳光，等一场大雪

掩埋了去世的爷爷，雪地中冷风穿透胸膛

麦子应该是什么样子，我早已忘了

 

返青

 

三月一到，日子就长了

返青的麦苗一天一个模样，过去人工除草

而今改用除草剂了，快节奏的生活

被化工产品抢占了，每个角落

农民的日子，不再是单一地侍候庄稼

 

农民工，成为出逃者也成为最新的时尚

土地如同标签，用乡愁思考

用脚步预测，以故乡的面貌反复拆解与估量

麦田让位于经济作物，需要沸腾的是市场

而朴素和纯洁，如同一个没有洗脸的小姑娘

 

抽穗扬花

 

真正恋爱的时光到了，一切明亮

视通万里的麦田，挂满米粒一般的小花

轻风一吹，纷纷跌落

日子逐渐回暖，庄稼在欢喜中舒展

 

你看，一株麦萍花开在中间

十字形的花瓣，被清晨的阳光点燃

谁家新娶的媳妇，妊娠胸怀

慈祥的光芒，在她的目光中充满

 

爱情辉撒一切自然，立夏过后

麦粒以另外一种饱满，缔造生命的界限

认识一颗麦粒，不仅需要理想丰沛

更需要理解顶端上绒毛处隐藏的芽尖

 

从小满到芒种

 

阳光中一片金属声响，碎裂的的感觉

聚集在每一枚叶片上，浓绿

其实是黄色的重叠，冲洗和无限拥挤

 

小满之前的雨，湿透了整个山村

夏天的脚步，在土壤中生长出前行的阶梯

生命饱满的性格，从任何植物身上都可以获得

 

尽管高楼林立，每个社区都有许多水果

在清晨带着露水，以清脆的价格

体会来自农村的初心和目的，老人和孩子

 

最先接近内涵与根本，往复循环的茂盛

给予信仰的深厚的根基，你与我

在午后的寂静中，独自面对水光中的灵魂

 

起伏，跃动，无间断地奉献与获得

 

你说：走进田野吧，看看野花听听流水

我深深知道，任何草叶的拂动都会令你流泪

 

 

小麦的通感

 

如同身体，如同母亲的体会

节奏充满小麦的时间，可以用生活还原

儿女，家庭，村庄和社会

甚至雨滴和尘埃，山上的树

河中的沙，一圈一圈围绕日子的星光

 

小小的颗粒，包裹在尖锐的针芒之内

排列如同军队，团结形成基因

次第上升的姿势，手掌一样在空中举起

没有一种草茎，可以占据的地位

在大陆北方，将一统江山的声威贯彻到底

 

通体黄色的，携裹着内心的洁白

以营养万千的生命特征，治疗人类

极其残酷的战争和流血的卑鄙，有人说

克服了寒冷和饥饿，精神才会回归

从麦穗中取出麦粒，可以获得微小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