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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贩


  导读:李乔卉:祖籍广东梅州,16岁,深圳大学附属中学高三学生。平时勤奋好学,积极参与学校文体表演等活动。屡次获“优秀学生”“三好学生”等奖项,古筝比赛多次获奖。

  青山高远,山雾如云,炊烟袅袅。一声拖拉机的巨响唤醒了万籁俱寂的村庄,搅动了凝滞的悠悠时光。他在夜幕中快速穿行,他眼中闪烁着无以言表的喜悦,倾泻出比天上的繁星更璀璨的星光。土屋苍老的吱呀声中,一丝青辉的的月光迫不及待的攀上正在缝着纽扣的女子身上。他们平凡的一生与水泥和缝纫密不可分。

  他出生在1946年广东山区的小山村,家中共有十六个兄弟姐妹,而他排行十三,身材高大,脸型偏长似马,喜悦时安静温顺,而愤怒时也会暴跳如雷。11岁的他就失去了父亲,天资聪慧的他上了五年学却被迫辍学而进入打铁厂,瘦弱的肩膀为庞大的家族挑起重担。后来,机缘巧合下学习了缝纫,一点就通了他很快从缝纫社的学徒成为了技艺高超的师傅。也正是这时,他对一位跛腿女工暗生情愫, 婚后,他们在街上落地生根。

  改革开放后,缝纫厂分给了他们一台缝纫车,随后他们便开始了找寻商机的人生。从批发布匹、糖、烟酒等到贩运水泥的生意,他们无一不涉足。如今,他们既开了一家缝纫小店,又时有另外的水泥生意。清晨,目光坚毅的男子坐上轰鸣的拖拉机,载着一大车水泥,在泥泞的乡间小道上穿行而过,带起一阵阵尘土,跟随着他随风飘至各地。为了节省时间和路费,男子出发后往往一直到几天后的凌晨才能回到家吃顿饱饭。男子记得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贩运是刚开始做这生意的时候。

  熹微的阳光下,层峦叠嶂间,山林怀抱着一辆轰鸣的拖拉机。

  “唉,自从‘炮打司令部’那件事以后,终于没那么乱了,最近还听说深圳那边很多地方要建高楼、搞发展,我们正好可以做点水泥生意,多好啊。”平静的山野仿佛被与男子同行的一个工友惊醒,几只麻雀从枝头跃起,扑棱着双翼。

  “是啊,搞这生意每次赚几百上千块,比起我先前累死累活下地干活,交了钱才换回来薄薄的几纸粮票有盼头多了。说起来,我也心疼我老婆,日子揭不开锅的时候,我亲眼看她把米粥中米粒多的拢作两碗给年幼的儿子和干完活的我吃,而她自己却在旁边喝米汤,真心酸。”男子感慨地说着,一边眺望远方迷蒙的山雾,不知如何才能看到底,偶见一缕光探出脑袋,拨开浓雾,引出一条前行的方向。

  这天凌晨,他们到达了提货的店家所在地。刀子的寒风无情的贯穿几个身形高大的贩运工,男子眼神复杂的望着紧闭的工厂门,“老板估计睡觉了,我们……要不就在门口凑合一下。”大家相视无言,默默躺下。仰望着繁星漫天的星空,身上是彻骨的寒冷,胃里也空空如也,但一想到生意做完之后沉甸甸的皮包,一缕轻轻的笑漫上他的嘴角,仿佛就为了那一让家里人生活更好的希望,再苦再累都是浮云。

  第二天,谁承想,夜里下了场雨,将一部分水泥淋湿。极度劳累而睡着人们的鼾声中,竟无人发现细雨的来袭。男子面露难色地对工厂老板说:“不好意思,你们可以在这些湿水泥中找一些干水泥,你照着拿的干水泥付我们费吧。”男子失落的眼神中,夹杂着歉意与疲惫。身量不高工厂老板打量了这两个因舟车劳顿无食而瘦弱的男子,犹豫过后,老板给他们一沓钱。他们数过后,竞比预计所得的要多出一两倍。太阳渐渐悬挂高空,老板招呼着他的厨师,为他们这几个提货的工人做了炒米粉。千恩万谢后,男子始终记得这位老板。第二次再提货时,男子抱了一大袋子的青菜郑重地赠予老板,一阵质朴的人情味就在他们之间流动。

  这次贩运结束后,一边是男子狼吞虎咽地吃饭,一边是放下针线活的女子轻轻地拿出手皮包中的钱,仔细地撑开褶皱的钱票,分作整十整百包好,并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预备儿女学费的褪了色的旧抽屉里。望着微弱星光下熟睡的男子和两个孩子,女子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在狭小的屋中蔓延开来。

  无论是风餐露宿,还是风雨兼程,男子始终坚定的扛起一个家庭的责任;无论是寒风溯雨,抑或是深秋寒夜,女子始终无怨无悔地缝了一针又一针。

  改革开放的潮流中,渺小而又不起眼的农村人裹挟着时代的泥沙艰难前行。虽然渺小如蜉蝣一般,但他们仍把握着时代的机遇,用自己的勤劳和汗水,撰写人生的故事,铸就那个时代的丰碑。

  青山依旧渺远,寂静的村庄沐浴着清澈耀眼的阳光,从中走出了一个个平凡却不平庸的人们。

责任编辑: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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