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第六届签约作家、诗人吴祝平作品选。
有人在梅树林边写生
他先画树梢上一轮上弦月
于是天空就有了一丝亮色
他画红梅,画白梅
画二月中旬的那一种
画娄水江南的那一种
画绚烂得不能触碰的那一种
画板上的梅花好像更逼真一些
他似乎有种修改的冲动
走进梅树林
他举着画笔不停地品头论足
一阵春风吹过
梅花便随了他的心愿
玉兰树
二月,所有的白都集中到玉兰树上
白云,白雪,白色的忧郁症
我喜欢如此俗气的比喻
玉兰树对白色有着病态的爱
白纸的孩子们在树下的草地上打滚
身姿像春风般轻盈
树木如万物总是安分地做着自己
听乌鸫鸟把同一首歌唱得那么动听
应该还是去年的那一只
二月,南凌河
二月,鸭蹼把春水都踩暖了
南凌河上飘起了河鲀
它们鼓起了气囊,一身肺活量
正在体内酿造劲道的东风
从吴埝到曹楼到袁庄
春天记住的这些名字,如青花瓷记住裂纹
东风要一夜吹过,吹过村庄每一个侧面
村庄沾满四季的灰尘
要吹破嗓门,才能吹进村庄的体内
枇杷树,还在开着一片中药房
每片叶子都长满纤毛,像一树灰喜鹊
正在阻止村庄发自内心的咳嗽
遇见白杨
在娄城遇见一棵白杨
比遇见一个故人都难
自来水公司旁边就有一棵
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
我如此想也许它刚刚搬来
其它的树木都纹丝不动
我只看见白杨在风中不停地舞动着叶片
风时大时小,时有时无
风一定是它自己随身带来的
它多像一个洁身自好的书生
一个来自乡下的书生
把自己打理得一尘不染
阳光好的时候,不管你站在哪个角度
总有一些叶片在翻飞着
在转动着向你发出镜子般的光芒
白鸟,白鸟
城南桥南首
有一大片空地
以前种麦子
现在改种白鸟了
它们在暮色时成熟
它们在河流上空叫卖自己
卖主秋天有白云
冬天有白雪
春天有白花
它们只出卖白色的技艺
它们出卖白色
只是为了从暮色中穿过
暮色包括那些密密的树林
和在树林里行走的人们
唤木记
它现在就是一根带根须的木头
我得假设它有心跳
假设是因为一点点泛绿不是假设
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所以不能让它死
死了就有死无对证的嫌疑
我得想办法去唤醒它
用生根粉,肥料,带体温的水份
用十年后的一树鸟鸣去唤醒它
假设先有一树蓝色的小喇叭
许诺它是村庄最美的风景
这也是它带给我的许诺
十年不单单是树木
树是动词,木你究竟是什么
那时不仅仅是耐心
砍锯杀伐的勇气也应长得很高了
南珠大桥向西
南珠大桥向西
是滨河公园的一段
有忽明忽暗两条路向西沿伸
它们汇聚、交叉、再分支
化成林荫小道穿过丛林
那几条小道有的左弯,有的右拐
有的窄小,有的略敞
有的穿过枇杷林,有的穿过樟树林
有的在草地上蜿蜒
有的经过的地方鸟鸣清脆一点
有的经过的地方鸟鸣沙哑一点
风大的时候
有的稍显飘逸,落叶顺着树梢滑下来
四五个老妈妈在清扫道路
她们的腰有点弓了
留下兰花布袄的背影
兰花布上的蜡染的叶花已褪色落尽
也是秋风吹落的
她们不负责路的走向
她们只管把路面上的落叶扫尽
把那些小路扫得像崭新的一样
扫到了盐铁塘那几条路就汇聚成一座高桥
如彩虹一般向西飞奔过去
铜在泛滥
初冬的滨河公园,铜在泛滥
阳光是白铜
银杏是黄铜
水彬是紫铜
还有一些树木正渐渐地褪去铜绿
即将露出自己的本质
几个吹号手忙碌着
他们管理着偌大的铜矿
他们支起乐谱,他们拉线,调音
挑选出嘹亮的音符
这样天空也变得高远一点
他们鼓起腮帮
努力地吹啊吹
把自己吹成了古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