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黄昏
你是江南丝竹，弹奏的
一道风景
我乘船经过时
稻粒金黄，正好镶嵌在你
最深的褶皱里
 
这一刻，我一眼就认出
你是一张定格的老照片
那些沿途收藏的日月，与
成行的文字随行，零散的短句
打开，一个世界的童话
 
三保太监下西洋的故事
钻进我的肌肤，驱散
途经的潮湿
抖落了风尘，出浴干净
向，早年虚构的梦
一点点，靠拢
 
一朵浪花，抚上脸颊
是我这生的胎痕
挂在刘家港口的那弯新月
一定是太仓的唇印
 
 
选一件镇湖苏绣，做嫁衣
 
从一帧簪花小楷里走来
古典的精美，是
一片叶子的虚词
临水照花，细雨微斜
 
炊烟，盘桓在园林的树梢
花瓣上，一滴晨露滚落
经过，新农业科技园
描红的月季
一枚形容词，艳过烟火
 
水杉，摇一把翡翠玉的折扇
葡萄的紫，水蜜桃的粉
中秋节的石榴……亮在
一阙旧词里
花鸟鱼虫，会说话的
不会说话的，从
眼睛里，抽取月色
 
一声鸟鸣，拖着尾音
飞旋。幻化成
点缀在我胸口的一枚盘花纽扣
 
 
刘家港，我邀郑和喝杯茶
 
借月色正好，邀约郑和
在将要起锚的木船上，对酌
一杯清茶，醉成
枯荷听雨
猎猎帆舞，踏风而行
 
刚刚踏过的远洋，巨浪
还未落下
再次的启程，像
巨大的感叹号
面对石头，我举起布
面对丝绸，我举起了青瓷
 
风，卷着漫天雪花
一枚落叶，染出
一片血色
跑出来的心
藏有不可预知的风暴
刻刀，雕琢的微笑
黑色的粒子，穿透
沿途的城堡
 
一字，一分秒
一句，一春秋
时间，滴落下来的雾
轻得我不敢，伸手接住
河流归位，星座归位
万物，此刻合掌向上
内心崭新的次序，正在合理利用
一条船，载着一个民族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