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

分明是胳膊，却变成了翅膀

分明是腿脚，却飞了起来
分明是飘带，却有了力量

在莫高窟，飞天是名词
在敦煌，飞天是动词
出了敦煌，飞天是形容词
2023.6.1


王沙奴供养人像

王沙奴是男是女都已不重要
供养像是男是女也不重要
王沙奴出钱，画师画像
王沙奴手持油灯给画师照亮
画师说：这样最好
2023.6.1

注：王沙奴供养人像，莫高窟第225窟东壁。在像看供养人身着左衽长袍，头裹红抹额，为吐蕃人装束。旁有题记：“佛弟子王沙奴敬画千佛六百一十躯一心供养。”可知供养人名王沙奴。画家以简洁的笔法，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人物的身体和衣饰，用色极少，行笔劲健流畅。不少人凭印象想当然地认为此图所绘为女供养人像，其实是一身男供养人，嘴唇上本来画了胡须，不仔细观察原壁不容易看出。


白牡丹·红玫瑰

白牡丹和红玫瑰商量好了一块开
花不孤单，看花的人也不孤单
蝴蝶不孤单，蜜蜂也不孤单

白牡丹白的让人不敢言语
红玫瑰香的让人想入非非

白牡丹白过白天，白不过谁
红玫瑰香过香味，香不过谁
2023.6.3


复活的夜色

虫鸣、蛙声、花开的啪嗒声
一只青蛙掉进水里了
两只青蛙掉进水里了
月牙也掉进了水中

坟地上的磷火
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一声惊雷，一道闪电
刀子一样把夜色拉开又缝合

黑夜里私语的人
黑夜里私奔的人
这夜色，这江山
2023.64


真相

当大地被大雪覆盖，春暖花开
当谎言在风中扩散，电闪雷鸣

当恶人当道，因果报应
当正义沉默，火山爆发

当官员替商人站台，灰飞烟灭
当专家为政客游说，尘埃落地

小时候皇帝的新装当寓言故事，满是嘲笑
长大后人们上演着皇帝的新装，沉默无语

人间因真相而存在，世界因真相而前进
人类因真相而生息，万物因真相而奋斗
2023.6.4


见闻

6 月7日。高考日
天空高远，街道安静
有父亲陪同的，两人并排走着
有母亲陪同的，牵着孩子的手
有父母陪同的，走有父母中间
也有没有人陪同的，一个矮个子男生
快步行走。追赶着早晨的阳光
风。落在他的脸上，有了重量

一个女人在广场上跳着锅庄
没有音乐，一只流浪狗看着她
谁是演员，谁是观众

公园里花开的正艳
白的牡丹，红的牡丹
红的玫瑰，黄的玫瑰
紫的丁香，白的丁香
这么多的花儿，这么多的
祝福。开放
2023.6.7


心跳的那么快

心跳的那么快，用手按住
还是跳。加快了脚步

闪电的夜裂开又合拢
雷声，大地的心跳的更快

远处，灯光一闪一闪
夜的心跳，和我的心跳
竟出奇的一致
2023.6.8


铁匠颂

在张铁匠的眼中没有一块铁是废的
可以打成铲子、刀、铁绳、铁环、铁锹、铁钉、马掌、铁棍
就像孩子手中的橡皮泥，想捏成什么形状就捏成什么形状
这些铁器将与土地较量，也与动物较量

挖地除草，切肉割麦。狗喷铁绳，马蹄铛铛
铁屑可做药引，名为铁落花
废弃的铁锹成为龙山小学上下课的钟声，敲响它的是一根铁棍

多年后，这些废弃的铁器再一次回到炉中
被张铁匠的弟子打成原来的样子，或者另外的样子
2023.6.10


村庄辞

竟然在谷歌地图上找到了我的村庄，还有我家的
房子，村口的小树林、学校、广场、寨门
竟然在高德导航上也找到了我的村庄
这让我兴奋不已

我微信位置共享上，我和儿子相距1512公里
在抖音上刷到小学同学在村子里直播，距离我12.3公里

世界如此之大，大到在中国地图上甚至连一个点都不是
世界如此之小，小到村庄里的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向世界表达
2023.6.11


后面

傍晚的广场上
总有一个流浪汉跟在广场舞队的后面
跳着。领队一样

有一个老人每天都站在边上看着
最后一个离开。远远地跟在流浪汉的
后面
2023.6.11


此刻

此刻，夜色微凉
城市的灯光，乡村的星光
俯视人间

此刻，我心忐忑
龚琳娜的忐忑更忐忑
谁与神对话？

此刻，记起什么
又忘记了什么
都不曾记得

此刻，忧伤如月牙
月牙如船 宇宙如海
地球又是什么？

此刻。胡思乱想
得到即失去  失去即得到
为什么还要珍惜？

此刻，灯光如日
平常的一日。平安
月光如水。捧起
2023.6.12


阿尔茨海默症

阿尔茨海默症比老年痴呆症要含蓄一点
苈丹给我讲述她患阿尔茨海默症父亲更含蓄
说有时候认不得她，有时候认不得自己的家
但有些事情却记得很清楚：他工作过的
医院，出生的村庄，子女们的名字。她说
父亲的记忆停在了60岁退休时（其实是58岁，档案年龄大了两岁）

阿尔茨海默症比老年痴呆症要含蓄一点
苈丹患阿尔茨海默症的父亲更含蓄
他小声向路人问去小区的路，然后慢慢走开
胆怯、害羞，仿佛回到了童年
2023.6.15


神的村庄

村庄里，神无处不在
山神土地龙王
财神灶神火神
哪里有人哪里就有神
哪里有神哪里就有人去祭拜

神前不打诳语，神前默许心愿
神长什么样谁也没见过 
人总是把神塑成人们喜欢的样子 

灰头土脸的土地神
满面笑容的财神
老态龙钟的灶神
张牙舞爪的龙王
……

神总是能满足一些人的愿望
神总是满足不了一些人的愿望

村庄里，神总是无处不在
神总是很神
2023.6,16


铁锈辞

铁锈，就像
人脸上的痘痘、斑点
到了一定时间总会呈现

把生锈的铁器修复，要用铲子和化学药剂
努力还原成原来的样子
把长在脸上的痘痘、斑点清除
需要物理的方法、化妆品，还有心理的调节
也想努力回到从前的样子

让铁回到光滑，是每件铁器所向往的
让脸回到光洁，也是每个人所向往的
2023.6.17


柳谷村

一个村庄因一块瑞石被记入史书
需要多大的洪水才能将那么大的一块石头冲出来
需要多少的人力才能将那么大的一块石头从柳谷运往国都
瑞气能运走吗？瑞石上的图文带着血腥和杀气

古代长满柳柴的山谷现在叫河牛口河，上游建了水库
河谷里的石头，有的像乌龟、有的像牛、有的什么也不像，有的什么都像
河岸上狼毒花盛开，柳柴茂盛
北边的山丘多像一只伸长脖颈的龟
那些田地，那些小路。龟纹呈现  

河里没有水，也没有人 
一辆废弃的拖拉机停在河边
河中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除了寂静还是寂静。高启安教授
考证着瑞石的前世今生。河谷中的每一块石头都是瑞石，高教授
可是发现瑞石的那个人的转世 

有风从河谷里吹过来 
仿佛三国时的风，吹回柳谷
​2023.6.19​

　　注:三国时期，张掖郡柳谷村发生过一桩震惊朝野的大事，柳谷坝出现了有裂缝的大石头，这石头在魏建安年间(196年一220年)出现，在魏黄初年间(220年一226年)形成，在魏太和年间(227年一232年)花纹图象就齐备。
　　此奇石，方圆七寻（八尺为一寻），高达一仞（七、八尺为一仞），质地青蓝，有白色花纹，清楚地显着龙、马、鳞、鹿、凤凰、仙人等图象，民间传为预示着魏、晋兴盛的天象。到了晋泰始三年（267年），张掖郡太守焦胜发现石上图文发生变化，描慕图文呈于皇上：图中有五匹马，其中一匹，有一个执戟而乘；一匹既像马又不像马，字中有个“金”、“中”、“大司马”、“王”、“大吉”、“正”、“天寿”字样；还有一些字排成行，为“金当取之”。细校其意，指代金德的晋王朝将会取代魏王朝。


引路

洪水给河流引路
闪电给雨水引路
牛羊给小道引路
老鹰给天空引路

月亮给归来者引路
月亮走我也走
星光给出逃者引路
伸手不见五指

微风给炊烟引路
小路给大路引路
野花给蜜蜂引路
名词给动词引路
2023.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