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观察

十月的梨城南，120忙碌地
留不下身影，唯有房号被绑在
手腕上面对风雨，面对
早晨的阳光，傍晚的星辰
天，冷寂而森严，窗子始终开着
且大敞四开，叶子黄了的秋语
都人前人后地传递
楼道上总有不同发音，不同调门的
咳嗽声，撕裂着手机世界的独有
门是很难关上的，起夜的魂灵
使床似一方抽屉，拉进推出
口罩勒得红肿的双耳
变得越来越灵敏
不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灵敏到苦不堪言
八人五复查的时钟与蜗牛同眠
睡眠是好东西，可以麻醉，可以疗伤
亦能旧病复发，尾大不掉


9—4—21—7下床

这是一个极点
我是一层层走到这个极点的
这个极点不是每个人都能到达
这不是人的世界
是物质的对等的平行的世界
这里仅限于升和降
在这里，歌德拉着浮士德的手
喜欢与我攀谈，我们仨
一谈就是几天几夜
我在下铺，我斜靠在被褥之上
歌德坐在我脚的那一头
他手上拿着一个奇怪的塔
塔四四方方，有四极四足支撑
我笑着说，这是李靖的塔吧
歌德用手捋捋笔挺的衣领
看看站在身边单手插腰的浮士德
我不觉顿悟
一个来自东方，一个来自西方
一个来自天上，一个来自地下


毒非毒

一个你正在去即将来的地方
来的时候会有生的瓶颈
那天，九座的车挤进十二个成人
密闭的空间里一摞汗透的肉身
分不清哪是呕吐物，哪是屁滚尿流
从下午五时到夜里十二点
二百匹马力走了十五里地
落地时，脚不再是脚
成了凉水盆里的一只麻鸡
防控服里的小河忽然沉静不语
到了才知道，其实这什么都不是
一张豁然的海报显示
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有抗体
什么毒不毒的
几方躺在路上的口罩，聚拢来
召开了扩大会议
道貌岸然的潜伏者
露出了会心的收入颇丰的笑意


蔬菜包

它不具有名词性，它是一本故事集
是世说新语、有花边新闻的面红耳热
同时，又是特定时期的朝花夕拾
由于论包卖，以斤定价
无法一次咀嚼，也不可一次消化
得高高挂起，审慎掂量
它的包装是一件连襟的内衣口袋
向外翻出的大大的领子
比餐巾还脏。但它大行其道
这一路上，万人空巷
淹没了一个个摊主的血红的眼睛
它包起来是瑟瑟秋风
打开来，静默也随之打开


羊了个羊

中国人是最讲阴阳的
从姬昌开始，一讲就是五千年
这三年越发了得，阴阳成了
地球热词，一年一个台阶
连老外也一口一个“Sun”和“Moon”
羊了个羊，这是一场大戏
人类人人参演
什么时候收场，全看心情
趟赢不可能
趟平不可取
非黑即白还得延续
供上的大香，红红的火焰
熏黑了姬昌那事事分明的眼睛

2022.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