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孩子从地上拔起一把草 
塞进嘴里，连泥也一并吞下 
我看见姐姐拖着一瘸一拐的弟弟 
在军靴和钢履的脚前，经过 
我看见身首异处的孩子 
被摆成一排，躺在大地之上 
残阳被火烧着，爆裂做颗颗流星 

我在祥和的家园，看见离殇 
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我不能接受鲜花用腐叶衬托 
我不能接受宴饮同血肉相连 
我不能接受楚女与亡灵相携 
我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 
这场欢快和凶残的演出 
不能接受那干瘦的少女 
穿着花裙子，含着污浊的手指 
用空洞无物的双眼瞄准飞翔的燕雀 
不是想着“爱它” 
而是想着“射杀和灭亡” 


烂尾楼 

烂尾楼 
是受了炮烙之刑后的一具干尸 
它出土不久，由媳熬成了婆 
故事是多了去了 
那耸立着的扇扇大门 
一块块圈地的巨石 
钢筋混凝土被秋风所破的悲凉 
老小伙梳理着长发缄口不语 
面对它，只有金沙泪的徜徉 
吸血虫的药囊 
哭诉者失去双眼 
这是烂尾楼独立于天的绝唱 
是幸福慰籍的船桅在酒池肉林里 
坍塌所至的人间库藏 
烂尾楼，长夜之长 
愤青的视频在闭合的窄门里 
苦思冥想 


自留地旁的豆腐坊

记忆裸怀 
辽阔之上是我的豆腐坊 
那蒙眼环行有副好嗓子的驴 
在绘制的磨盘前 
贪恋于碎做粉末的豆香 

那锥形的漏斗 
闹出海河奔流的声响 
老董的大手，摇啊摇的 
与自留地里翠绿的菜叶一样 
仿佛张开双臂的那扇 
白杨木制成的门槛 
接近于屋顶上的月亮 
投下的白 

豆腐坊实则已经不存在 
裸原之上，不留梦想 
过去的粉嫩和喷香 
过去的水汽和沟渠 
过去的人声和提蓝 
不再发出“啪嗒啪嗒”的回响…… 

2023.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