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在中国当代作家这一群体中,陆健书法创作的水准是屈指可数的。就我所知,著名诗人、中国书法家协会原副主席旭宇先生可谓翘楚,诗人、小说家熊召政和小说家贾平凹的书法亦为现时之盛,洛阳纸贵。若再就书体方面稍稍细分,作家篆书的创作能出陆健其右者,确属寥寥。
陆健与书法结缘甚深,其少年时便在父亲的指导下勤于临帖,颜欧柳赵,均曾涉猎,打下了坚实的书法基础。年及弱冠,却忙着插队、读广播电视专业、写诗、写评论去了。人到中年从编辑岗位转到大学教书。他自己恐怕也不曾料到忽然又与书法再续前缘,且专攻甲骨、篆书,成就斐然,令人刮目相看。陆健在《那久远的存在,它在等我》一文中写道,“几年前的一天,我到河南安阳参加一个文学活动。照例有参观当地景点的安排,在殷墟的甲骨文回廊前,我突然感觉到那古拙浑穆的笔画,散发出一股股磁性的力量,我觉得很多文字——不是全部,和我的心跳及其他一些身体部位,有某种呼应,或者可以叫对应,一种介于体温升高和饮酒微醺之间的状态出现。解说员的声音漂浮起来,有些模糊。我不是第一次到安阳,到殷墟。以前为什么不曾产生过此类感受?说不清。包括当年商代的龟甲牛骨实物,曾经亲眼目睹。也许它只能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抵达我的内心深处,缘分未到,契机不来,它以前等的是别人。”(见《书法报》2011年3月2日)陆健沉迷于甲骨文研究,精勤于甲骨文书写,购置图书资料,拜访甲骨文专家,心力所至,身手所劳,艺境为开,风格独具。
诗关别才,书重笔性。一个人能否成功,与他是否在做着“适合自己做的事情”关系很大。李白说“天生我材”,指的就是天赋、才情。陆健对线条造型的感觉很好,具有良好的书法素养,所以他的成就在情理之中,他走的是他自己的“正道”。陆健近期的作品,无论甲骨文、小篆,还是行书,均用笔含蓄蕴藉、丰赡儒雅,气象浑穆典雅、高华奇崛,其中颇多佳构,令人得到独特的审美感受。
陆健对书法孜孜矻矻的追求,是他许多知交和我们这些老友有目共睹的。中国殷商文化学会会长、中国社科院历史所博士生导师王宇信先生说,“就是这样,诗人教授被甲骨文‘击中’后,在不太长的时间里三下安阳,以文会友,围绕甲骨文书艺、甲骨文资料的收集进行切磋、交流,讨教、观摩。他在中国传媒大学授课之余,二、三年来平均每天以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全身心地投入了甲骨文书法的训练、追求,创新与思考中。”(见王宇信《序<陆健书法作品集>》,河南文艺出版社2011年4月版)陆健以王宇信先生、中国书法家协会原副主席、河北省书法家协会主席旭宇先生、北师大著名甲骨文书法教授、京师大学堂甲骨文书法艺术研究院院长贾书晟先生为师,与安阳张坚、刘颜涛等书界名家亦师亦友,以做学问的严谨态度深入研究和投入甲骨文书法创作。在甲骨文创作上,上溯古贤,“将学者的儒雅、诗人的聪敏与书家的挥毫技巧融为一体,笔法为主,刀法辅之,令作品古朴、淳厚、苍劲、遒健、腴润之气和现代气息兼而有之”;小篆创作,取法吴昌硕、邓石如,并借用少许甲骨文起收笔法,追求端庄优雅、圆劲含蓄的艺术特色。
陆健不同于多数专业书家之处并非仅在于其教授、诗人的“身份”,而是技术和内容的双重创新。技术层面刚才谈过,还有内容的创新——甲骨文书法内容方面的创新,包括重新组词:在诸多劝善、劝学、励志、祈福之词之中,又加进了诙谐、幽默的内容。如“春到人间草木知”书法的释文之后,加有“如今人间既不知,草木亦不复知矣”;“天之将降大任于斯人”,释文之后又写有“吾诚不知斯人为何人”……意趣飞动,发人深省。
陆健的书法创作,既注重艺术境界的内在修炼,又融入当代视觉艺术的美学趣味,注重装饰效果与笔墨内涵的统一、内心的丰富与表达的简洁并行不悖。对于陆健老友这样一位目标明确、讲求方法、孜孜不倦且心有灵慧的艺术求索者,我们是有理由寄予厚望的。
(原载2011年8月26日《文艺报》作者为《荣宝斋》月刊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