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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思维的新视角


  导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新文艺评论工作委员会委员、内空间意识哲学创始人陈亚平论文选。

 
  从解构论的手法看,聂广友的诗式文体,带有“投影式写作”的色彩。这种很少用到诗歌文体中的写作手法,它的可取之处,是把一个叙述事件镜像,当成它另一个叙述事件镜像的投影,然后以这个投影作为延续点,慢慢扩大叙述的空间。这和短歌式“片断组合”的叙事,从文体构架上,形成了明显的区分。聂广友诗歌“投影式叙事”写作方法,是以“物”的客体,来作为“事”的主体,这样,就会把“物”的场景,当成一种“事”的本体。这种叙事思维,对中国传统叙事写作方法有继承,也有发展。因为,他诗式的结构框架特征,主要是把“物”的客观空间,作为“事”的主观空间。于是,他采用诗的空间跨段和分节,来表现事件时间的推移、空间的自然序列、场景的位置变化、作者的思想体验发展——这一进程的兼容性。事实上,这种极端表现对事件发展的主观体验,才是聂广友巨制叙事的理念和特征。
  我们对照性地来析读聂广友《周家嘴路》第一段:
  “埠面堆高,赭红夹带灰白,
  蒙尘,尘灰陈旧、寥落,毫不起眼地
  落在通北路的埠面上,通北路这一段
  (和飞虹路交界)仄身于周家嘴街道,
  毫不起眼,或从地理上看(从周围颇具
  威势的周家嘴路、大连西路),总是一个
  边角料似的存在,从虹口跨过大连西路而
  进入杨浦,二者在这里的地势皆动荡不安,
  但它好像没有意识到这契机,兀自和周边
  打成一片(过了周家嘴路,是舟山路、
  昆明路、保定路等一片喧嚷琐碎的街区),
  但通北路安静、轩敞,像是它们喧闹行动
  的一个落脚点,也是疲惫奔波、行脚的
  休憩处,在它们这样眼光的注视下,街道
  在周家嘴大道边,顺着弧道生发开去,
  而它的家藏也在这种自明中,历历可数,
  又隐含在一种因人的工作的有限
  而生出的威势中奥秘起来。”
  
  
  实际上,“投影式叙事”是空间视觉上的叙事,它必然要以多视角、多层次、多变化、多意涵、多思绪交织……那种散布式和段落式的叙述为主,目的是克服长篇叙事容易造成的很单一的点-线化,而有利于让读者去捕捉一个个空间片段中隐含的异样空间点。因为我们置身在任何一个影像中的场景,实际上,都会把这些场景,统统融汇到我们思想导图的展开的心绪空间中。场景空间叙事是一种观看的诗学。那么,对聂广友作品的诗意提取点来说,也许诗化地布局场景空间的迷宫本身,就是收集一种存在的全观形式。这方面,我们也许不可低估铺叙手法中,那种真实或虚构的、作为话语对象的、接连发生的事件,以及事件之间连贯、反衬、重复的各个关系。由于聂广友是用个人的主观思想视野,来编织叙事的客观视野界限,因此叙事的客观内容,都是根据他的内心思想结构来设计的。而由他内心思考所设计出来的“物”和“事”,是不可能摄影式的还原到现实生活场景中的。所以,他在叙事中,设计“物”和“事”留下的感知与很多的不确定性,就成为他对叙事的诗意性,做出主观性介入的一种方法。这种方法的可取,在于诗的外形,是高度客观化的事件场景叙述,但诗的内质,又是高度主观化的诗性构境的叙述。这两个互相排斥的对立面,又体现出它们之间的互相关联。
  试读《周家嘴路》高度主观化的诗性构境部分:
  “进入杨浦,二者在这里的地势皆动荡不安,
  但它好像没有意识到这契机,兀自和周边
  打成一片
  ……
  但通北路安静、轩敞,像是它们喧闹行动
  的一个落脚点,也是疲惫奔波、行脚的
  休憩处,在它们这样眼光的注视下
  ……
  而它的家藏也在这种自明中,历历可数,
  又隐含在一种因人的工作的有限
  而生出的威势中奥秘起来。”
  
  
  聂广友的叙事手法是用直接的内心视角,向读者提供视线视角的“物”和“场景”细节,因此,他讲述的场景细节,有点像在记录纯客观存在的无人场景,这方面,他是继承了“新小说”不以人物为中心来展开场景的纯情节的叙事手法。 但聂广友没有像“新小说”那样去追求一种颠倒时空、模糊时空、现实与回忆交叉的极端叙事,而是执迷于,以真实与内心虚构交织发生的场景细节,来连贯叙述主构架,又反复以想象和幻感来切换不同的各自独立的细分情节,造成前呼后应、此起彼落的复调情节式的多元画面。他最典型的四种叙述视角是:幻觉场景切换到眼下现实场景、倒叙场景又切换回归顺叙场景、叙顺场景再切换到插叙场景、插叙场景又切换到追叙场景。四种叙述切换,不断错位地交叠循环,使场景塑造与推进情节发展的自由表述感,在回荡中又有弥散。特别有叙事创意的是,聂广友采用了作者隐蔽在场景中的全知视角的叙述手法,来衬托场景的诗性悬念。这是他的标尺性亮点,在现实生活场景中,是不会有全知视角的场景形式的。这反映出作者对“物”与“景”、“事”与“境”处理的诗意介入与内心体验。在现代叙事诗中,几乎没有这种精心升华出高度诗化的叙述弹性。
  试读《周家嘴路》诗的叙事切换部分:
  “本处地势宽阔而陌生、异质,
  有时,从虹口飞虹路临平路口
  经过它的纷扰、忧心走到这里来,
  看到这里的开阔地带,“嗯,是这样的。”
  也就明了了这地理,走出我们那里的
  纷扰、忧心就连系到了这里的“贫乏”,
  也就更明白了我们的纷扰、忧心处在了
  什么时代。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地理,
  地理概念?因为我们的自我还很贫乏、
  弱小,还没有找到走入其中的那条大道。
  还是根深蒂固的孤独、贫乏来自我们的
  童年?我们的寻觅、追求仅仅是为了
  找到那平和?”
  
  
  聂广友在诗中,没有变现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时间发展线,只有模糊的、模棱两可的零散事件的一些环节,穿插在场景曲折式发展的框架中。这种叙事手法,本质上是空间叙事的类型,它力求在阅读中产生场景变换的运动感,这其实是去获取新的感官经验,随地理空间而展开一种场景审美空间。虽然这类空间叙事的手法,是以场景客体化的实述、细描、摹写为主,但这类空间叙事,能给读者带来一种对事境变化激起的思想波澜。关键点在于,诗中通过对叙事性的场景视点的曲折变换,设置了让读者去玩味的悬念、趣味,让人置身于景观空间引起的某种心绪起伏的直觉节奏中。可见,诗的叙事进程,是通过动态方式展开的:首先是通过叙述的不确定性,即观察视线与其环境之间或之内的不确定关系,因此,构成事件环境的各种事实,不是以它们自身出现,而总是根据某种眼光、某个观察点呈现在我们面前。其次是通过叙述的张力,即作者与读者之间在感知、体验、见解上的反差。而这种表现感官空间节奏的诗歌艺术,恰恰能为一种现代意义上的诗意生成,提供特别新异的动力。
  试读《周家嘴路》模棱两可的零散事件的一些环节:
  “这里,而是伴随着边界的微光,路坪的
  冷寂出现在了阑珊的正午,加深着路坪的
  新的出现的印记,加深着地理在我们想像
  之外出现的印记,加深着地理的结构。
  在大连西路边上出现了很多钢材铺,
  在新的地理上延续着“纷扰、忧心”的
  质地的同时,又开拓出新路坪的居住,
  大连西路从“三苏”饭店往南过了
  一两百米和断口的飞虹路重新连接上了,
  再往北到周家嘴路又有一两百米,
  那时,华德公司还临街占据着路口十字的
  一边,这种存在证明了一种延续,
  又证明着我们跨过了那种结构,”
  

  我的想法是,叙事诗分行与分段的内在联系,不能显现出一种人为的痕迹,而只能纳入自己的观念体系的无痕中。因此可以说,聂广友叙事诗之所以可以改造现成的视觉感官中的实体和事件,关键在于,诗是按照创作主体自己心智内在的标准理由,来做出对感官材料的改造的,只是让内容范围中的思想灵魂灌注在诗的各个植体之内。诗把内在的理性心智,展现于相适合的外在现实事物中,是依靠场景设置的喻指功能。没有纯粹的自在之物的场景,场景只能是人内心可视的思想场景的投影。例如聂广友这种场景变化可视化的叙事文本元素,并不在意事件叙述布局的安排,而是只在乎一些违反叙述层的中间情节布局。重点包括:1,情境性中的内心感受、向读者视野的引导。2,叙事的材料,有意选择有诗意般审美的贴心度与摄影般实感的逼真度相结合的材料。3,诗意地设置与协调出了,各个场景事件发展细节所占用的时间合适度。4,用一种空间并置的一个情节点与另一个事件点的接续,事件的发展线,构成空间网体的并置团快。5,编织了空间换时间、时间换空间的叙述图景。6,叙述线相对应地切分成地理空间与心理空间——两个空间布局点,这只有凭借诗性的想象而不是经验的想象才能连接。编织了时间换空间的叙述图景。
  
  试读《周家嘴路》编织时间换空间的叙事图景:
  
“时值晌午,从周家嘴路(西边)它的清凉
  开进通北路的清凉的车辆带着它的良好的
  精力、闲暇和目的,它自感到那份带节制的
  自由而进入了通北路的晌午,在一种安全性内
  进入它的地域特征,那清凉的微红,
  附在白日的奔波、劬劳内。仔细进入,
  通北路的右边颇为寂静,对着中式快餐店的
  可以是一家“布店”,跟随它进入通北路
  常年累月积累的阴影里,是几棵树荫庇着
  店前的坪埠,我们才走进“界限”附近的
  地势,走进它短促径路里的特征,
  它的荫凉时而掩藏进路走向的角度里——
  在它里面人走动着工作,面对到了
  那个界限和界限之外。
  
  ……
  在下午出现了几家阑珊的市场店铺,
  通北路开了一个口子,通过它可以通到
  控江路方向的那片民户区,里面有
  辽阳路、辽源西路、江浦路等。
  是不是真能通过去,他没有试过,
  只感觉到行人、助动车消失在了去那个方向
  的口子里,这是个什么市场缀在了路的
  尽头?它作为怎样一个存在存在了通北路?
  通北路打开了一个方向向东北边的杨浦
  秘密存在着,又作为它自己的一部分
  存在于它的地势里、时间里、行人的去留
  往来里,微红的飞虹路和它相接,”
  
  

  从审美上概观,聂广友《周家嘴路》叙事诗本身创造了一个用诗来讲场景事件、又用场景事件来浓缩诗的情境化织体。这种情境化织体,可以使情节的复杂性产生心绪变化上的起伏激活力,而让情节的延绵与交叉不枯燥。同时,让多种文体截面植入到情节的机体中,互相打破界限,混合成一个新奇的独立性文体。
  其次,《周家嘴路》诗中应用非叙事的句子组织,带有奇诡中浮思辨的无碍性和圆融性。这在建设一种带认知功能的诗性空间叙事图层上,达到了,从读者解释句子,到读者自己从脑海中琢磨句子新意义的效果。
  再次,《周家嘴路》在中展开的视野纵深,有想象流与意识流交叠在一起的连环性。让我们看到作者心灵中那些不断自在开放出的偶现的思想活动,无形投射出的一个个意识世界的情节。这种按照心灵内部标流动改造出来唯幻化的想象流与意识流,让日常现实产生了一种突变性的神奇感受力。
  
  2023年8月
简介
陈亚平,内空间意识哲学创始人,现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新文艺评论工作委员会委员。美学-哲学-诗学学术文论,发表于大学专业性学术辑刊《符号学论坛》、《认知诗学》、《中外诗歌研究》。诗作入选《世界现当代经典诗选》《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中国散文诗大系》《中国最佳诗歌》《中国新诗年鉴》《中国诗歌双年选》《中国新诗排行旁》《中国诗歌排行旁》《中国当代诗歌年鉴》《先锋:百年工人诗歌》《中国:星星四十年诗选》等诗歌选集50余部。1991年获《第二届散文诗全国大奖赛》三等奖、1989年获《中国第二届星星新诗大奖赛佳作奖》、1995年获《中国-星星新诗精品、绘画精品大奖赛佳作奖》。
责任编辑: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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