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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与现实中自由穿梭
——评中诗网刊发黄世海《在六小时的时差里漫步》组诗


  导读:这组诗并非是对旅途景点的简单式记录,而是其灵魂遐思与哲学意趣结合的产物。灵活的诗歌语言使得旅途中的历史景观有了可贵的生命力,使读者和诗人共享着强烈的“在场感”。

  如果书写历史与现实,人往往容易沉湎于历史的宏大与现实的复杂而陷入严肃且滞重的境地,而诗人黄世海却用让人耳目一新的方式书写了他在历史与现实中自由穿梭的灵魂漫游。

  这组诗并非是对旅途景点的简单式记录,而是其灵魂遐思与哲学意趣结合的产物。灵活的诗歌语言使得旅途中的历史景观有了可贵的生命力,使读者和诗人共享着强烈的“在场感”。他既不通过历史建筑来讴歌其背后的历史,也不通过其背后的历史文化来审视传统,而是将历史物象纳入其诗歌营造的“现实”中,以一种自由穿梭于历史与当下的姿态构建起了一种独具生命力的历史景观。

  在组诗《在六小时的时差里漫步》中,诗人擅长利用大词与小词的并用来链接历史与现实,以动静结合、虚实相济的手法来关联历史与现实。“无数根苍老的石柱撑起/罗马的天空/一些藤蔓从残垣断壁的石缝中/探出头来,窥视人间”(《罗马素描》)。能够“撑起”天空的石柱,与“探头”窥视人间的藤蔓形成了一大一小、一动一静的对照,恢弘的建筑与具有顽强生命力的植物构成了一副鲜活的画面。历史遗迹的壮美往往给人一种厚重感,人们也因此更青睐于使用大词来描摹历史遗迹的波澜壮阔。然而,诗人将壮阔的景观用小词来比拟,将抽象概念嫁接在具体物象上,“城堡像一排假牙/镶嵌在山巅上”(《路过列支敦士登》。“假牙”“镶嵌”这类有着具体指向性的小词把“城堡”这一模糊的概念轻盈化、具象化、戏谑化,凸显着一种脱离现实重力感的活泼与轻快的诗意。这种手法消弭了历史与现实的距离感,历史不再是只可远观的存在,而是被描摹成了栩栩如生的触手可及的存在。

  这组诗歌当中,诗歌意象的虚实相济不仅强化了历史遗迹的鲜活感,更生成了一种强烈的主体性与在场感。人在历史洪流中往往显得渺小而脆弱,但在这组诗中,“我”无处不在。“我”不仅不被历史的深渊拖行,反而以一种新奇而又有极具现实感的姿态与历史进行互动。面对卢浮宫的油画与雕像,“我们彼此面面相觑”(《在卢浮宫》;在阿尔卑斯山的阳台,晨光“在陌生处与我/偶遇、重逢、相爱、相拥”(《在安纳西想起卢梭》);“古罗马时期的那些雕塑/一直朝我打望”(《在佛罗伦萨》);“羞涩的烛光后面,藏着羞涩的目光”(《梵蒂冈大教堂》)。诗人从不把历史遗迹当做死物来观赏把玩,而是把他们拟人化,在轻快与厚重、破碎与圆满之间描摹历史遗迹的棱角与性格,不断进行造物式的景观重塑。因为有了动觉的加入,情与景之间的张力被挑动,这一系列的以物、景、人为核心绘制而成的图景也因此有了一种深沉的质感与轻盈的动感相互交织的魅力。“形象思维的活动,在于使所有滞重的物质长上翅膀;反之,也可以使流动的物质凝固起来。”[①]动态比拟的诗写方式不断调和着历史的纵深感与滞重感,不仅可以拓宽读者对历史的整体把握和深度认知,也能进一步开掘诗歌语言的灵动性和跳跃性。历史韵味被整合于当下,一种足不出户却能游历欧洲的参与感和现实感油然而生。好的诗歌之所以能够营造一种真切的“在场感”,正是因为它不盲目追求抽象或宏大,而是敞开灵魂引导读者去深入观看诗行中的历史景观。

  面对历史遗迹,诗人注重的不仅仅是以轻盈的质感书写自己的感官体验,更是以自己的生命哲思点缀着景观之美。“我潜伏在鸽子的翅膀上/滋生欲望、幻想,克服黄金/带来的喜悦或窒息”(《黄金屋顶》)。“黄金”隐喻着世俗的欲望,而“鸽子的翅膀”则代表了诗人向往自由的人生理想,“节拍着鸽子的生存哲学/在阿尔卑斯山下,熠熠生辉”(《黄金屋顶》)。只有克服了世俗的欲望,人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灵魂自由。语言的自由和灵魂的自由重合于诗歌之中,当“鸽子”飞向天际,“我”便“熠熠生辉”,这种相互指涉的修辞手法更为巧妙地彰显着诗歌中的哲思与理趣。诗人对自由的探索还体现在“我”的地理位移中。他以诗歌“丈量”世界,面对历史始终表现出灵活轻盈的自由姿态。“像我的翅膀,从未停歇过飞翔”(《在安纳西想起卢梭》);“我走过爱桥与卢梭相遇”(《走过爱桥》)。现实旅途中的地理位移让诗人在诗歌中有了“飞翔的翅膀”,得以实现一场精神自由的探险。追求自由是人类的天性,而文学艺术作为“有意味”的形式,是人类表达自由意志的重要途径。诗人可以自由地写诗,也可以在诗歌中实现现实世界无法实现的自由追求。这种哲思不仅是诗歌内涵的延伸与升华,也体现了诗人对人类本真状态的关怀和思考。

  如果说波德莱尔所书写的是巴黎都市的丑恶,艾略特书写的是都市人精神世界的荒芜,那么黄世海所书写的则是一种“愉悦”与“自由”。他以孩童般善于发现的眼光抚平了历史的沉重与精神的荒芜,刷新其为一种令人愉悦的视觉观感。在他笔下,历史的硬壳被溶解,历史遗迹仿佛被掀开了防尘布,取而代之的是历史景观的鲜活生命力。诗人既不沉沦于历史的悲壮,也不迷惑于历史的朦胧幽远,而是在历史强大的纵深感面前始终保持着“微微一笑”和“轻轻一跳”的稳重。“语言把一切诉诸悟性,但是诗人却必须把一切诉诸想象力:诗歌需要直观,语言则仅仅提供观念。”[②]只有具备强大的观察力与想象力,诗人才能以语言书写直达心灵的震撼与直观。语言只是诗人表情达意的一种媒介,唯有自由的灵魂才能塑造更好的诗心。遣词造句的灵活轻逸、诗境中历史与现实的互动、对自由的精神追求,都在黄世海的诗歌中形成了一幅极具观赏性和感染力的诗意图景。
 

  [①] 艾青:《诗论》,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第6页。

  [②] [美]雷纳·韦勒克:《近代文学批评史 第一卷》,杨岂深、杨自在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334页。

  诗歌
链接:黄世海 | 在六小时的时差里漫步(组诗)

简介
黄世海,当代诗人、作家,居成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省直作协副主席,四川师范大学诗歌创作与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出版《青春骑手》《潇潇军旅》《云间集》《高低重叠》等诗词集多部,诗作多次入选各种年鉴和选本。获首届中国诗人精短诗歌奖、第八届四川日报文学奖、第四届中国诗人年度诗歌金奖等。
责任编辑: 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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