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每次上班前下班后
我都不由地看看墙壁上挂着的钟表

他踏着步子
从来没有走出这间屋

我帮他擦去岁月的尘埃
他年年还是这个模样

我天天望着他
时常发出长叹


太阳的泪水

太阳的泪水
落到地球上

从地球上流下
不知打湿了谁仰望的双眸


并不重要

有人说
刘开渠雕刻《胜利渡长江》浮雕的时候
应当在右下角留下自己的名字
刘开渠说
我就在解放战争的人群中
你又怎么会认出


墓碑

人们一一指着这些墓碑:
秦始皇，焚书坑儒
刘邦，鸿门宴
杨广，好色荒淫
李世民，玄武门事变
这无字碑是不是武则天
另一位伤感的人说:
唉！也许是


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祥云

上帝知道的
佛祖应该知道
上帝知道的
耶稣应该知道
我们知道的
耶路撒冷的硝烟还在满天弥漫
众生站在地球的边沿能看得见


太阳

太阳的目光，如芒
我痒痒的，暖暖的

太阳哭的时候
泪水打在脸上，流入嘴角
我伸出舌头，不苦，不咸

太阳散花的时候
不知为何蒙住自己的脸
我望着这洁白，心有些冷

理解她吧
每次她都有每次的难处
她每次都要宽容亿万次的不解


慈悲

闲暇之余
我走进北京市郊一座寺院的深处
回想着僧人打坐念经的情景
听到有一个声音:“我是有生命的”
我停住脚步，低下头
原来，是甬道石缝中的小草
和小草旁边的蚂蚁
正搬动刚刚咬死的一只蝼蛄


解放台湾岛

小时候，我们找来老玉米秸
剥去叶子，把娘纳鞋底子用的线绳子拴上
手拎着，这就是枪

人也不要太多，就你和我
各自领着百万雄师
“冲啊，杀啊，一定要解放台湾岛——”
土坷垃乱飞，尘土飞扬
真枪实弹的投入战斗

谁占领了生产队从田地里拉来垫牲口圈的大土堆
谁就占领了我的国
两个人先后冲上山顶，握手言和
把玉米秸插在山上，用双手拢住嘴吹起号角
然后，纷纷趴下
从山顶滚到山下
相互拍打身上的浮土，相视一笑
各自回到一国两家


人，是有毒的

我身上，某一处痒了
它一个劲的痒，我一个劲的挠
把它挠出血来
结痂，又痒，又挠
又流出血
一次次
溃疡，化脓，感染
医生从我身体里把它剥离挖走


摔破锅

在生产队的马车轧过的村路上
每个人用手划拉一堆儿土
当中弄个窝儿
每人往窝里尿了一泡尿
每个人用尿泥做了一个锅
用力一摔
锅里的空气把小伙伴们炸的前仰后合

再重新团好
再重新做锅
再重新摔破
一次次欢乐重复着一次次欢乐
我呆呆的，失落的望着他们
此时，我肚子里没有尿


雪

雪
纷纷的下着
嚷嚷着，世界是他的

制造黑暗的他
制造了洁白的假象
太阳出来
森林，草原，农田，大声齐呼
他钻入地下，没有出来


流星雨

深更半夜，有一个声音
我慌慌张张地披上棉大衣
边系扣子边冲进院子
亮亮的
原来是一颗星星掉到冰冻的地上

我忘了
说好的今晚12点12分与妻子一起看流星雨
我站在星星的身边仔细的看着
她的冷光从我穿着的大衣底下进去
从棉大衣领口射出来
照到我的脖子，脸上
好像有风进了胡同
我算知道
爱美的妻子为什么冬天不穿连衣裙的原因
冒傻气的
原来是我

我赶紧跑进屋里，钻进被窝
再也没有把被窝暖和过来
我不由得往妻子身边靠
妻子睡得正香
我的冷，她的热
她本能的，下意识的
一脚把我踢下了床


白，掩埋了白

从树梢上落下来的叶子
被从树上落下来的雪掩埋
从树上落下来的喜鹊
落在从树梢上落下来的白雪上
黑黑的
我没有看到他身上的白  


除非己莫为

天知
地知
我最怕的，就是你知

神说:
你错了
我最怕的，就是我什么也不知


火警

一个人的隐秘盒燃烧的时候
我没有拒绝去救他


《父亲》   
——写给画家罗中立

父亲是一个木匠
唯一的一支铅笔丢了
出出进进把屋里屋外找了个遍
夹铅笔的右耳不知摸了多少次
他捡了一个瓦片
逼着木尺
画了一个印儿

后来，父亲走失了
我村东村西，找遍了世界
也没有音信

1980年，看到罗中立办画展
《父亲》的左耳上夹着一支圆珠笔
——这不是我要找的父亲


学乖了

雪糕，也可以或不可以
用来嚼的
我用双唇漱着
一点一点的把她暖开融化

我嘴很硬
必定不是那把年纪了
牙齿开始松动
我庆幸
雪糕还能伴我一生


无情

水火不容
水，若是天灾
火，若是人为
假如，水大于火
听说天国设置了水警电话


在自助餐饮中发现了星星点点

傍晚，我们去吃自助餐
这家开业近一年了
还是挂着优惠大酬宾的牌子

我们没有去室内，坐在露天
总觉得在办公室呆久了
空调不如微微的夏风随意

灯光下，没有发现蚊子
一到这时候，愿意去黑暗处偷听年轻人约会
趴在两人的耳边也不知

三十五元一位，涮羊肉随便吃
每每我们都吃斤半羊肉片，市场价三十元一斤
酒仅限一种，北京红星二锅头
我望了望，酒杯中还真有几颗星星
不过
不是红的


从北京来的狗爹

赵二一年没有从北京回家了
刚一进家门
他家喂了三年的大黄狗就跑过来
冲他“汪汪汪”的叫个不停
赵二瞪起眼:
“我是你爹”

在院子里玩耍，刚刚满三岁的姑娘
凝视着赵二
在屋里做饭的妻子跑出来
“丫丫，快叫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