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杀死自己的羊

六歪脖一心想当老师
却成了一名羊倌
他只好把一群羊当“学生”
每天赶羊上山
就是给“学生上课”
羊在山地吃草
就是在“课堂”“读书认字”
羊们很听话
“读书认字”很用功
羊把满地的“字”吃进嘴里
“知识”撑圆了它们的肚皮
 
可有一个
黑花羊的“学生”却很调皮
总是不遵守“课堂”纪律
趁歪脖老师不留神
便遛出队伍“开小灶”
 
一次为了尝鲜
去吃圪针稞上的红果
结果把嘴扎得流血
只隔了一天
它又去那圪针稞上解馋
这次嘴被扎得更厉害
 
歪脖老师耐心教育它：
你咋在一棵树上
上两回吊呢
谁不知道
在同一块石头上
绊倒两回的人
是令人耻笑的傻瓜
 
不久黑花羊的馋虫
又爬到舌尖上
它偷偷跑到果园啃苹果
逃窜时掉进沟里摔伤了腿
 
歪脖老师狠狠教训它一顿：
咋就不长记性呢
昨天的伤疤还没好
这么快就忘了疼
活该  活该啊
 
最后一次
它竟然潜伏在庄稼地里
狠劲嚼着刚打过农药的谷禾
没出地头就一命呜呼
 
恨得牙根疼的歪脖老师
落着泪说
你这个贪嘴的“孩子”
自个儿把自个儿杀死了啊


一棵受伤的大树

路旁
一棵高大的柳树
遭遇了疯狂的刀斧
腹腔全被挖空
只剩两肋支撑着残体
 
如果受难的当时
让我看到
流着血的
露着白花花肉芽的
一人多高的巨大伤残
肯定不寒而栗
 
要是人
被掏空了五脏六腑
还能活吗
 
但这棵大柳树
即使被挖走了五脏六腑
也坚决不死
依然顽强地挺立着
看着一辆辆
飞驰而过的汽车
看着一个个
旁若无事的行人
 
上帝不会为它植皮
不会为它移植脏器
只有自我疗伤
自我慢慢缝合
 
不知过去了多少年
仍有一条敞开的
巨大干疤裸露着
那是一段受伤的历史
一部苦难的记录
它无法掩饰
也是为了让自己牢牢铭记
 
它是以怎样的坚韧
穿越了那段流血的历史
 
如今，它枝繁叶茂
依然展现旺盛的美丽
蓬大的树冠
美过原来的自己
 
穿越苦难的意志
让它又一次拥有青春
超越苦难的力量
让它焕发更加蓬勃的生机


魔   剑

一只青蛙被剥了皮
剖空了肠肚
立马被放在
旺旺的炭火上
 
我看见她活着的神经
还在火上颤栗抖动
甚至听见
她的最后一声哀鸣
 
小老板却
没有丝毫迟疑
没有半点怜悯
宰青蛙的动作
比火还急
比闪电还快
他一只眼盯着
滴血的田鸡肉
另一只眼盯着
顾客手里的票子
贪婪的眼神
放射野性的血光
 
烧烤的油烟
熏黑了贪得无厌的心
灵魂掉落的锈渣
是一粒粒冷却的炭灰
 
满城都飘着
呛人的烧烤味
鹌鹑、刺猬、果子狸
·····
统统被放在了炭火上
嘤嘤的暗泣
藏在血腥里
满城里游走飘荡
 
它们死不瞑目的眼神
还有血淋淋的哀叫
却始终唤不醒
醉生梦死的饕餮
 
不肯远离
不会走失的亡魂
终于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放出头顶“王冠”的疫鬼
挥舞魔剑
口吐妖气
站在人的肺叶上跳舞
 
它舞动的那把魔剑
正是从贪吃的嘴里
吐出的一根骨头


我听见万物的灵动

当那么多恐慌
那么多惊悸
随着风行走传播
总也站不稳脚跟
找不到安静的归处
 
河面上
却有一群白天鹅
在静静游荡
悠然自在
不动声色
仿佛一幅静止的画
这里曾经结过冰
是寒风的溜冰场
那一切似乎已经很遥远
 
当那么多蝙蝠的黑影
污染了明亮的天光
涂脏了干净的空气
让绝望的花仰不起笑脸
衰微的心失去歌唱
 
杏树桃树的枝头上
却缀满了粉红色花蕾
含苞待放的语音
暗示万物的苏醒
小草早已
穿上一身新绿
预告春天已经慢慢打开
储藏的美丽
 
这个时候
我听见了万物的灵动
它们把爱憎喜怒
藏在深处
等待一双
会听诊的眼睛
额头亮着梦的星辰
耳朵听着远方的雷声
目光是春天的花蕾
点亮的灯盏
 
什么时候
人世那么多惊恐浮躁的心
走进它们安静的心灵
带着云朵
带着星辰
带着青蛙欢快的鼓乐
带着彩蝶无声的飞翔
一起遥望远方
一个节律跳动
阳光下
所有的生命璀璨绽放
这时
大地便听见了
最美的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