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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武抒情诗代表作十首


  导读:李光武:著名诗人、评论家。中国文联八、九届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七、八届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长期从事组织、宣传文化工作。出版文学著作五部,获奖若干,入选若干。《新疆当代文学史》对其诗歌、评论有专章论述。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文、少数民族文字。
毛泽东颂
 
序诗
 
这是一个感动了上苍的人
这是一个发誓要推翻三座大山的人
这是一个带领中国走向光明的人
在一个又一个生与死的关头
在一次又一次胜利与失败的转折点
历史老人选择了他
中国人民选择了他
选择了一群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和神话
衣衫褴褛的共产党人
 
湖南人毛泽东,身高1米83
风中的黑发如旗
一生都是最温和的湖南口音
讲出震撼世界的预言
下达最严厉的命令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一句句,像划破夜空的惊雷和闪电
总是习惯一手叉在腰间讲话
一手用力向前推去
身体倾下来,俯向大地
在满天的星斗下,目光如炬
在陕北高原的窑洞前
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举起了相机
拍下了毛泽东的肖像和中国记忆
从此,八角帽上的红星照亮了东方
照亮了人类的二十世纪
 
镜头里的毛泽东,微蹙着眉头
目光神秘、智慧而忧愁
高高的鼻梁,紧闭的双唇
弥漫着王者的气息
一颗吉祥痣,很突兀
和井冈山根据地一块长出来
似乎是某种征兆和天机
美国人在自己的杂志上
为青春中国和共产党人
登了一个大大的广告:
毛,是他的中国名字
他的头颅值25万美元
 
青年毛泽东
 
青年毛泽东,很潮
一袭长衫,一把雨伞
中分的长发,果断地分成两半
一半是黑暗,一半是黎明
一半是旧世界,一半是新中国
一个烧饼,一碗开水,一本《新青年》
让饥饿的毛泽东吃得很饱
这个旧时代的掘墓人
在风中呐喊,在雨中奔跑
在湘江中流击水
文明其精神
野蛮其体魄
他和同伴们相约:
绝不说言不及义的话
绝不谈女人和钱
这个身无半文、身忧天下的书生
在桔子洲头发出了惊雷般的浩叹: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青年毛泽东也曾是“北漂一族”
和“蚁族”们挤在大通铺上睡觉
他淡定地把图书递给胡适们
在名家眼镜片的余光里
只模糊地记得
他个子很高,说话很土,字很潦草
他没有钱上北大
他没有钱出国留学
他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一个霞姑
这个百代一遇的奇女子
愿意和他做“裸婚”一族
愿意追随他救中国救穷人
直到妻子的血,战友们的血
染红了满山的杜鹃,染红了中国
他本能地抓起了枪杆子
此后,一直到死,紧握不放
他后来伤感地说:
“遍地哀鸿满城血
无非一念救苍生。”
 
中年毛泽东
 
毛泽东一辈子不摸两样东西
一个是钱,一个是枪
他恨钱,钱划伤了他的记忆
他是一个马背上哼诗的军事家
常常把战争和诗一起构思
但他一生没有击毙过一个敌人
也没有投过一次手榴弹
他用那支没握过枪的手
写出了《论持久战》《矛盾论》《实践论》
写出了《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问题》
指挥了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
和抗美援朝战争所有的重大战役
他没有上过一天军校
却用兵如神,被外国人称为
军事战略大师、天才的统帅
三大战役,白了一根头发
他呵呵地笑着说:值得!值得!
攻锦战役的晚上
毛泽东登上西柏坡的屋顶
向着千里之外的锦州方向遥望
这就是毛泽东
一代伟人的超现实的可爱和童心
 
毛泽东一生最爱吃辣椒
他说,不吃辣子不革命哟
毛泽东最爱吃红烧肉
说是为了补补大脑
最香的三块红烧肉
是辽沈战役、平津战役、淮海战役
毛泽东最爱抽烟
后来人说:抽烟使人伤肺,但不伤心
毛泽东最不畏惧外国人
在钢铁意志的冲撞中
使斯大林让步
让杜鲁门放下了手中的原子弹
毛泽东一生最不信邪
 
中年的毛泽东
思想是一条宽阔的河流
深沉而雄奇,瑰丽而神秘
他说,我要用我的文房四宝
打败他蒋介石的八百万军队
他是大时代的化身
他是劳苦大众的化身
他是东方巨龙的化身
他身后引领的是浩浩荡荡的世界潮流
他身后引领的是四万万手持镰刀斧头的中国人
故曰,时来天地同助力
 
二十八年的生死对决
日本侵略者被驱回了老家
蒋介石被赶到了几个海岛
1949年的中国
云彩都列队向北飞
在开国大典的礼炮声中
“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毛泽东浓浓的湖南腔
成了世纪中国最美的好声音
 
邓小平说:没有毛主席
也许共产党人至今还在黑暗中苦斗
老百姓说:没有毛主席
就没有新中国
毛泽东自称“二十八划生”
参加党的“一大”时二十八岁
“一大”的代表平均年龄二十八岁
中国革命奋斗了二十八年
让铁血的历史增添了无穷的诗意
天意乎,民意乎
定数乎,天道乎
天降毛泽东于苦难的中国
在历史的词典里没有“如果”
 
晚年毛泽东
 
毛泽东七十三岁那年畅游了长江
他说:大风大浪并不可怕。
人类就是在大风大浪中前进的
毛泽东是1976年9月9日逝世的
法国总统说: “人类思想的灯塔熄灭了。”
他留下了五卷本《毛泽东选集》
留下了最宝贵的遗产毛泽东思想
留下了一本诗集,一本书法集
半盒未抽完的中华烟,半盒火柴
一件补了又补的睡衣
一双修了又修的拖鞋
和哭声动地的中国人民
 
晚年毛泽东是在“万岁”声中度过的
是在“万寿无疆”的祝辞中度过的
是在全世界穷苦人的颂歌中度过的
但是,毛泽东是个知天知地的人
当美国总统赞扬他和他的思想改变了世界
他说,没有
我只改变了北京郊区的几个地方
他多次谈到死亡,对死亡从不讳言
他说,随时准备着
死后把骨灰洒在长江里,喂鱼
还要开个庆祝会
庆祝辩证法的胜利
 
毛泽东一生讲了无数的名言
最震撼世界的一句话是:
“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最感恩的一句话是:“人民万岁!”
最谦逊的一句话:
“夺取全国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
最清醒的一句话是“两个务必”
最有时间观念的一句话: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最雷人的一句话:
“美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直到今天
美国人还在自言自语:
中国的核武器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中国军队
美国的门牙
战无不胜的王牌师
就被志愿军打落在朝鲜的长津湖里
 
其实,毛泽东的心很软很软
看一场《白蛇传》也很伤心
读一首古诗失声痛哭
毛泽东的心很硬很硬
常说,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
战争是流血的政治
对自己,对夫人
对亲人的流血牺牲常常忽略不计
甚至听到儿子牺牲的消息
只是沉默良久后一声叹息:
谁让他是毛泽东的儿子呢
 
毛泽东
一个把毕生献给人民的人
人民永远怀念着他
一个把生命和理想献给全人类的人
人类把永恒赋予了他
崛起的新中国和新世界
就是他永久的纪念碑
永远的毛泽东, 世界的毛泽东
是鲜红的太阳
世世代代和热爱他的中国人民在一起
 
尾  声
 
又是一年落雪的12月26日
大雪覆盖了北中国
风雪迷漫处
我看到了一队队红军的队伍在疾行
弹洞斑斑的红旗
单薄的衣裳和斗笠
沾满血泥的草鞋
红绸缠绕的军号上
落满了白雪
一个又一个红军的将领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笑容
转过身去
走进暴风雪
向天边走去
我看到了毛泽东,叉着腰
伫立在雪后的黄土高原上
伫立在《沁园春·雪》的诗句里:
“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主席,你离开我们太久了
或许,你从来就没有离去
 

都市的春天(上篇)
——献给“一带一路 ”和亚欧博览会
 
春天来了
来自中亚草原无边无际的热风热风热风
带着青草的气息   残雪的甜味   羊粪蛋的
腥膻   少女的歌声和马奶子酒的芳香
把都市灌得酩酊大醉   趔趔趄趄
 
呵,朋友
我已厌倦了寄生的都市生活
厌倦了我曾经挚爱的南方和北方
遮天蔽日的楼群   没有星光的夜晚
汽车的河流   美女的大腿森林一样
此刻   我背靠着春天   背靠着立交桥
寻找着写在蓝天的诗句和鸽哨
春天   被大大小小的车辆运往郊外和远方
而我的口袋里没有一枚硬币和散钞
我贫穷   我是都市里最贫穷的人
贫穷得只剩下写诗的词句和忧郁
像一颗颗星星   在怀中啁啾   灿灿发光
翻遍我的行囊只有半盒烟和一只酒杯
为了与胜利或死亡干杯   而暗暗收藏
我知道   我是个百代一遇的忠诚战士
最初的誓言已铸在跳动的心上
然而   在这个春天
我依然想做一次流浪的诗人
悄悄上路
用亲手写下的春天的第一首诗
换一块面包   奶酪   清水或糖
 
春天来了
柳丝软了   少女的腰也软了
许多故事和新鲜事物正悄悄发芽
都市的男人已成为寄生在汽车里的一族
柔软的肉体背着钢铁的外壳
花花绿绿的甲虫   松毛虫
快快乐乐地行进在大街上
名车是都市跑来跑去的七星瓢虫
进化成软体的汽车人也不错
瓢虫是一群凶猛的食肉动物
喜欢追逐女人的虚荣   追逐时尚
瓢虫把行人和小孩    当作一颗颗蚜虫
吃得很优雅   很甜   很腻   很香
 
但是   春天毕竟来临了
来自中亚草原的无边无际的热风热风热风
带着微醉   干草的清香   野花的队伍
戴花帽的女人   古老的歌谣   热瓦甫的琴声
神秘的驼队   向都市涌来   跌跌撞撞
这是春天的节日
这是北方的节日
我回到了我阔别千年的故乡   北方
我在人潮如蚁的都市巴扎辨认亲人
寻找离散千年的兄弟和他们如花似玉的婆娘
在北部中国的春天里
我吹去浮尘   擦亮了一个又一个金碧辉煌
的名字   一个个带着膻腥味和紫色薰衣草
染香的群落的名字   他们曾游牧在北方:
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乌孙人高车人五胡人
丁零人月氏人吐谷浑人柔然人悦般人塞人
畏兀儿人西迁的锡伯人和成吉思汗的子孙
我的银须飘飘的老者
一群娇艳野性的少女们
我的长着干草一样黄发的兄弟
我的长着栗色鹰眼的兄弟
我的隆鼻深目的兄弟
你们使我看到了千百年前的北方
和亲队伍的北方
丝绸之路缠绕的亚欧大陆
各民族兄弟团结互助繁衍生息的北方
迎亲的队伍
茶马互市的队伍
商旅的队伍
远行的僧侣
一队队,从北方的天空走过
你们的宝石腰刀   饰物和混杂的语言
你们的笑容   剽悍和罗圈腿
使我看到了千百年后的北方    中华的北方
让我们以清水净手
让我们共食祖先留下来的奶茶   抓饭   馕
共食烤全羊   烤骆驼   炒面   熏马肠
把金杯银盏中的美酒   弹向高天厚土
然后跳舞歌唱   醉在故乡
 
来自中亚草原的热风吹拂着我的胸膛
百年的都市   千万年的北方
你是让我流泪   还是让我歌唱
 
百年的都市   永远是热播的史剧
人们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各有各的面具和台词 
各有各的演技 
演好演坏都得演下去 
没有序幕   也没有终场 
一百年前的都市就是这些人
一百年后的都市还是这些人
谁也不会揭穿这个谜底
谁也不抱怨剧情的冗长
只是天幕上的背景总在变幻
一会儿是拖着长长尾巴的彗星   狮子座流星雨
星球大战计划   导弹防御体系   一会儿是 007
谍影   核阴影压得世界血压升高
苏联解体    中国经济崛起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9·11事件   海湾战争和阿富汗撤军
新冠肺炎和全球抗疫斗争
美国总统大选和普京连任
中美阿拉斯加 2+2对话
一带一路与中欧班列    中国的脱贫攻坚计划
百年一遇的暴雪洪水飓风气漩
围堵像狼群一样在地球出没
这些新名词令都市头疼
总是舌头打结   背不流畅
直到有一天   孩子们长大了
都市让我们去演最后一场戏
到火葬场前去排大队
那高耸入云的烟囱   是上帝的烟斗
大口大口地吐着乌云和灰烬
 
此时   鸽哨在都市的天空响起
那是我写给春天的第一行诗句
 

都市的春天(下篇)
——献给“一带一路 ”和亚欧博览会
 
都市   一堆白雪覆盖的积木
散落在北方以北
冬天开始融化   一滴一滴
 
最先绿了的是北方少女的长眉
好像雁阵领着春天一步一步飞来
柳丝绿了   草地绿了
都市女孩和男孩的黑发
纷披如草   也糊里糊涂地绿了
 
都市披裹着冰冷的夜雾
臃肿地坐在春天里
一声声打着响亮的喷嚏
一次次传来冷空气入侵的消息
一把抗疫中的都市的嘴唇
冻得又紫又黑
在都市不远的地方
沙漠   这内陆高原盆地的章鱼
虎视着都市的灯火
一次次   张开巨大的触手
跳起来   把春天   村落和土地
卷起来塞进胃里
 
然而   春天毕竟来了
北方   脱去了羊皮袄和厚厚的白雪
袒露出黄土高原的肚皮
群山松动着酸痛的筋骨
湖泊揉着惺忪的睡眼
平原换上了五颜六色的春衣
风从赤道来
风从海上来
风从沙漠腹地的那边来
带着热浪
带着海的咸涩和蔚蓝
带着垂幕般的积雨云
和无数城市村庄的气息
吹拂着北方的胸膛
吹开所有的树叶和花朵
吹响都市风中的旗
次次遭遇沙尘暴的袭击
我是都市里冬眠的一棵树
大雪覆盖了我所有的记忆
许多朋友的名字已不再记得
故旧亲朋也很久没有消息
此刻   我左一脚春天   右一脚冬天
跋涉在一个古老的哲学命题
我生活在别人的春天里
还是别人生活在我的春天里
世界老了   我也老了
我的双脚不知要把我带向哪里
手机响了   消息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的泪水和第一场春雨不期而遇
抬眼望去   我的几位至爱亲朋
正结伴向天国走去
他们绝尘而去的裤管和皮鞋
行走在天空   永不回头   渐行渐远
对于大地的哭声   充耳不闻
我问苍天:天国到底有多远
我问大地:开往天堂的车站设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
回答我的只是潇潇春雨
 
浩浩荡荡的季风
从南半球吹来   从海面上吹来
带着鱼汛   潮汐   云团和气旋
带着鲸鱼的歌声
带着南方的体温和问候
向着北方    向着都市    向着我扑来
 
在等待春天的日子里
我常常一个人孤独地
坐在都市的咖啡店里
默默地看着雨中匆匆的行人
想着心事   想着雨中都市的光怪陆离
看汽车像一群群汛期的冷水鱼
摇晃着又黑又亮的背脊
争先恐后地向春天游去
都市的男人怪物一样蜷缩在汽车里
向都市炫耀着自己的身份
一排排女人的美腿
匆匆地从窗玻璃前走过
惨白得像冬天剥了皮的树干
远处的大街是一条花伞的河流
在朦胧的春雨中
缓缓地向春天的深处流去
 
灯红酒绿的都市之夜
酩酊大醉的都市之夜
被薰衣草熏得昏昏欲睡
无数的男女依偎着走过
像一对对梦游的合欢树
人们说   这是春天的约会
 
花好月圆的都市之夜
薰衣草染香的都市之夜
无数的远行者挽手走过
走进又一个春天
最可爱的是都市橱窗里的女模特
常常在深夜里跑出来
挽住过路的男人   小鸟依人
人们盼望着明天
世界全面解禁
人们摘下了口罩
人类终于战胜了新冠疫情
我们每个人都是亲历者
也是幸存者
是的   春天来了
我已听到了春天的召唤
太阳正旋转着向我飞奔
 

致中国(之一)
 
我爱你,以我终生的呼吸、微笑和泪珠……
——白朗宁夫人
 


我是你中国的寒暑表
记录着一场场黑色的风暴
我是你怀中啼哭的婴儿
过早地踢蹬生活的襁褓
我是你无知的逆子
咬过你干瘪的乳房
是山腰的雪线
诞生在两个季节的交错
在漫漫的期待里
痛苦沉积成岩层
泪,滴成钟乳石和我
终于,爱情战胜了死亡
我和历史一道
走过了喀斯特地带
尽管,绿,已经憔悴
尽管,心,长满苔藓
尽管,我孩子的纯洁和骄傲
已在风蚀中全部剥落
但,我是一只天生的指北针呵
从黑夜到天明
那极度敏感的心的指针
永远指向你哟,北斗
十字架般的光芒
——祖国
 


我放歌
我是你一代热情的菌子
有太多的忙碌和疲劳
或许,我是死在桑叶上的蚕
最后的一口丝,是我的遗嘱
我承认,我是减弱的季风
但,我从不叹息、怨忧——
希望,像秋,在纷纷凋落
或是,北回归线上
最后一朵牵牛花
张开蓝色的嘴唇
向着南移的太阳
发出无声的呼唤……
祖国,我是你年轻的丁香树呵
苦汁,灌满了每一根枝条
不错,花儿年年开放
但,颜色是紫的
根,在黑黑的地下
攥着贫瘠,触着地火
为了你呀
——祖国
 


我相信
黎明不会推迟
太阳不会失盗
而沉沦与崛起
永远是大地的主题
 


哦,祖国,又是十月了
我已是大西北的内陆河
以我全部的忠诚和热情
流向你绿风着不上颜色的旷古荒漠
我流过天山
天山给我一河翠色
我流过吐鲁番
吐鲁番给我一盆地火
我是雪水河哟,淌一河壮歌
把空白交给我
把春的战旗交给我
把一切危难和牺牲交给我
为了你呀,祖国
我敢于一万次拥抱死亡
一万次迎接大漠流沙的吞没
甩下泥沙,甩下层层慵惰
因为,我内陆河的冷峻
满河床的热情
都是你最杰出的创造呵
当我在十月的国土上
在辽远的大漠
用一河血泪,一河湿痕
写下:祖国
看红柳颤动的枝条
看倒下的天山
阳光已在滴落
 

致中国(之二)
 


我是你中国的因子呵
你的血液你的色泽
我大脑的沟纹
就是你历史风暴留下的千沟万壑
我隆起的胸肌
就是你起伏滚动的黄土高原
你网状的道路是我的神经
你一泻千里的长江、黄河
就是我颈上暴突奔流的静脉动脉
日日夜夜为你颠簸
中国呵,我可是你酷肖的孩儿
 


我是你中国的因子
大陆是我的小床海是我的襁褓
那伸向深海的大陆架
就是我胖胖的小腿
调皮地踢皱一海潮汐,至今不落
海带,我咸味的尿布
—块块留给鱼群
作为旗帜在海底飘扬
珊瑚礁我的玩具
群岛我童年的船模
我吮着山的乳长大
我爬行在大地母亲的胸上
当我终于缓缓地站起
太平洋的海风就吻湿了我的额
我是巨人的后代呵
所以,我也应该有巨人的履历表
 
呵,中国,我可是你酷肖的孩儿
 


中国哟,我是你的因子呵
我的心也有一条骚动的火山带
在一次次激动里破碎为地球
大陆板块在西风飘流里作着心的远航
我的躯体有赤道有四季有南北回归线
这极地冰雪这温带草原这热带雨林构成了我
你五千年的黑夜是我的眼
你五千年的阳光是我的肤
你五千年的耻辱是我的耻辱
你五千年的辉煌是我的辉煌
你养育了侏儒也养育了巨人
你养育了龙蛇也养育了江河
我是你那颗叛逆而忠诚的因子
中国呵,我可是你酷肖的孩儿
 

塔里木河
 
我从雪线流来
濡染一河天山的翠色
我从沉沉的黑夜流来
带着泛滥的黎明冬的冷峭
我从遥远的地平线流来
淌着满河床的叮咛和祝歌
穿过峡谷
穿过戈壁
穿过世纪的风烟
无数的城市和村庄……
 
祖国,我年轻哟
我是你版图上最年轻的河
年轻得像高原的喷泉
你喷射的激情和热
一道道,流进我蜿蜒的臂膊
我幸福
我是你高擎的天池之杯
溢出的骄傲,醉意和酒浆
我流
我沿着热瓦甫拨动的弦子流
流进阡陌流进每一片绿叶
流进翠玉般的吐鲁番葡萄
是的,我冷峻呵,祖国
冷峻是你雪水河的性格
因为,我是你乳峰上的千年积雪
是积雪一样的层层祈望
祖国,你放心吧
我是你雪山融化的阳光呵
所以,我一定能够
流过所有的戈壁,所有的沙丘和死亡
 
也许历史的地图上
没有我流过的湿痕
或者只是一段长长的删节号
但我的历程是真实的呵
真实得像为你骤然敲响的手鼓
像天山脚下狂欢的古尔邦节
飞旋的舞裙,金色的唢呐
少女的细辫飞扬……
 
尽管,我爱花的山谷
山谷有我爱的回响
尽管我爱绿色的草原
草原有我梳抚的浅草
我快乐地流
我自由地流
我优美地流
流过所有的人心
流过所有的瞳孔
流淌,绝不仅仅为了流淌呵
——祖国
 
也许,我的归宿
必定是快乐而无声的消失
但消失,也要消失在祖国
祖国旷古的荒漠
我深信,在我消失的地方
一条河的湿痕
那血和泪濡湿的地方
必定是属于你的绿洲
歌、鲜花和草
 

塔里木河(续篇)
 
我承认
我已把生命交给了荒原
——题记
 
受难已经注定
我们已没有其他选择
世界根本没有“诺亚方舟”
更不要期待归来的橄榄枝和白鸽
你没读懂漠风干咳着的大笑吗
你没感到涨潮的沙海已掩埋了你的脚踝
这是一个需要走向沙漠的年代
这是一个需要内陆河的年代
我是河
我不愿和长江黄河选择同一个流向
古三十六国像船队,沉没于颠簸的瞬间
火焰山那燃烧的山峰也被沙浪打灭
沙海还在温柔地涨潮
沙暴还在自由地歌唱
我是河
我是一条执拗而流火的河
春天被漠风撕成碎片般的沃洲
沙暴在追击着最后一片胡杨
多少河流被掩埋了
多少树木退向了南方
而我为什么要做一条河
为什么选择了炼狱般的瀚海沙漠
沙漠在咝咝地吮着我生命的汁浆
我已被炼为一把蓝色的神剑
一寸寸,刺进这黑色的沙漠之夜
也许,我注定要消失
也许,开始是错,结果还是错
不是为了皈依,不是由于轻信远方
不是为了吻一次死亡的微笑呵
——牺牲并不是我们的目的
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达到
 
为了不再荒凉
我默默地走向荒凉
让所有的风暴都扑向我吧
让所有的死亡之岭都压向我
沉重地回旋,呜咽着歌唱
呵,台特玛
不要叹息我汹涌而有限的生命
不要歌唱我血泪浸育的绿洲、鲜花和草
我不为这荒凉的世界悲怆
我只为自己的使命更加辉煌
一切鲜花,一切小草都为大地开放吧
一切日出,一切日落都为天空而燃烧
我只不拒绝
英雄的胡杨林、骆驼刺和沙枣花
在河流死去的地方
站起来,轻轻地歌唱
 
台特玛:塔里木河消失处。
 

布尔津之歌
 
有一个骑马的哈萨克小伙,他叫布尔津
有一个汲水的俄罗斯少女,她叫布尔津
有一头调皮的骆驼羔子,它叫布尔津
有一条吐着白沫的河流,它叫布尔津
 
布尔津呵,布尔津
轻轻地唤一声你的名字
就像唤一位我至爱的亲人
 
有红鱼群在天空飞翔的地方,它叫布尔津
有古石人在雨夜梦游的地方,它叫布尔津
有大草原在正午打盹的地方,它叫布尔津
有飞天女在佛光中起落的地方,它叫布尔津
 
布尔津呵,布尔津
抚摸你熟悉的名字
就像抚摸我横亘北方的母亲
白桦林缀满金币的地方,它叫布尔津
野花与春天狂欢的地方,它叫布尔津
眼泪能变成黄金的地方,它叫布尔津
热血能变成宝石的地方,它叫布尔津
 
布尔津呵,布尔津
深吸一口你远古的风
就像闻到了我祖先熟悉的气息
 
有一个吹着草笛的图瓦老人,他叫布尔津
有一个天堂里的圣湖喀纳斯,它叫布尔津
有一个永远寻找母亲的骆驼羔子,它叫布尔津
有一个常常酩酊大醉的地方,它叫布尔津
 
布尔津呵,布尔津
你送我的蓝宝石,可是我母亲的眼泪
你送我的红宝石,可是我祖先的热血
 
有一条让我失声痛哭的河流,它叫布尔津
有一个总想叫一声“母亲”的老阿妈,她叫布尔津
有一座让我长跪不起的黄金墓地,它叫布尔津
有一道叫额尔齐斯的眼泪,它叫布尔津
 
布尔津呵,布尔津
让我千万次地问你
你可是我寻找了一生的母亲
我在泪眼中写下你的名字
就像写下我母亲尊贵的名讳呵
布——尔——津
 
注:额尔齐斯,蒙古语为“母亲河”。
 
 
杭州写意
 
这钱塘潮一样汹涌的纯情
这六和塔一样漫不过的理念
我不忍默默地告别你归去
看你挥动的手臂,化为岸柳白堤
 
西子,请不要哭,不要这绵绵的梅雨
从此,我懂了,江南的四月雨季
我相信,重逢的日子一定到来
我将献给你一个崭新的世纪
 
谢谢!谢谢你送我的千种风情
你潋滟的波光,浸育了我干枯的生命
当我仰起脸承受你落梅的香吻
我的青春再一次草长莺飞,一片葱茏
 
呵,把我的爱,全部拿走吧
交给这世界,这风风雨雨洗磨
也许,冥冥之中确有一个主宰
 
也许不该求证这古老的命题
远山的黛绿,可是你的眉峰
盈盈的水光,可是你的凝眸
我的心,从此长成南国相思豆
把无限的心事付予钱塘起落的潮声
 

断 章
 

世上最短的距离
是从摇篮到墓地
 

世上最长的路
是心到心的距离
 

世上最危险的敌人
是朋友
 

世上最锋利的剑
是时间
 

世上最深的海洋
是一滴泪
 

世上最美丽的花朵
是伤口
 

世上最坚硬的物质
是思想
 

世上最杰出的作品
是出生或死亡
简介
李光武,男,汉族,哈尔滨人。著名诗人、评论家。中国文联八、九届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七、八届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长期从事组织、宣传文化工作。出版文学著作五部,获奖若干,入选若干。《新疆当代文学史》对其诗歌、评论有专章论述。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文、少数民族文字。
责任编辑: 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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