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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笔架山的诗歌和笔记


  导读:华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生态诗歌倡导者。

          在黄腾峡中山村

 

从几排书架上找到两本——

《哈代诗选》和《岛上的女儿们》

泡一壶茶,在腾湖小院的窗口

读一些遥远的文字

或者发呆

 

亲人的声音环绕在旁侧

散步时,牵牛路过的村民

会主动打招呼

 

与草木果实在一起

用百度识万物

认识了铁冬青,又叫熊胆木

还有恣意的野牡丹

结了一串串小红果的扁担藤

 

这是一个无事闲人所忙的农活

他纠结于那些命名

和怎样让植物自己说话 

 

那一会,有点光阴虚度

连深秋时节的白茅草

也摇曳一丛丛虹的幻影

​你想在这里住下去

​这个村子叫中山

 

一阵风吹过,银杏叶

唰唰啦啦飘落

光影散乱的午后

你听到更多的声音

 

    2024年10月27日酝酿于黄藤峡中山村,28日凌晨写于盈竹居,并记下一则随感。

 

             辨给植物命名与让植物说话

    人给植物命名,把它从植物类别中区别开来,但与植物本体并没有关系。而让植物自身说话,我们需要进入植物,与它合而为一,以拟物叙事的方式构成一种言说,这可能就是生态写作。

    让植物自己“说话”,这种生态写作的方式充满生趣,好像是赋予了植物生命和灵魂,让它们也能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给植物命名只是我们人类为了方便而做的一种分类,但生态写作却是试图去理解植物本身,去感受它们的世界,体验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这就是所谓“名可名非常名”,而那“非常名”其实就是如康德所言“事物自身如其本然地显现其自身何以可能”,是由事物自身言说的叙事,而实现这样的叙事,人与物是合一的,是共同主体间的关系,是心与境谐的诗意境界。当然,究其语言形式还是人类文字表述的,但它指向的是事物本体,仿佛瞬间敞开了事物的幽微,即使它也构成另一种言语的遮闭,但毕竟呈现了敞开事物本真状态的可能性。

​    补记:昨天去黄腾峡中山村,大半天,认识了一些新植物拍了一些照片。这也算田野调查和生态体验,是写作的感觉和素材准备,还辨析了植物命名和让植物自己说话的区别,其实,也就是拓展开生态哲学和美学的思想视野。在做了这样的准备和酝酿后,写作开始了,就写成了这首有别于传统乡村田园诗歌的现代生态诗。      

 

        根竹坪访记

 

冷暖泉,茶栖谷

地名,在车窗外一闪而过

过了上山口

就到根竹坪

 

金银花环绕的村舍

绽放银的纯净、金的闪光

丛林后,一条蜿蜒的溪流

在岩石上琮琤作响

 

这是离心更近的地方

炎炎暑热中深藏的清凉

你坐在竹林风中

与对面的山岭相望——

夕阳缓缓落下

该遗忘的,都已遗忘

 

借石子路上月光的马蹄

从山中归来

带回泉水,和新采的金银花

 

    2022年9月11日初稿,2024年10月28日定稿。

 

        虎头岭的虎啸

 

这里找不到虎的传说

也没有一块岩石酷似虎头

爷爷说这里的山形已历经千变万化

那些搬石造地的吆喝,早已沉积在

一片蛮荒,炸山取石的喧嚣

凝固成了时间的犬牙交错

在低洼山谷,自然形成一个沉陷湖

 

虎头岭只剩下一个名字

我们住在里面,常常做一个梦

梦见一只吊睛白额虎站在岭上

虎啸林涛,那些长眠于地下的魂灵醒来

他们晃动的身影拿着铁镐

扛着猎枪、背着斧头……

每一个变形的面孔在大风中飘忽

 

虎头岭只剩下一个名字

我们住在里面,走不出去

 

    2021年8月5日初稿,2024年10月21日定稿,并写下一则关于华南虎的笔记。

 

         从“虎暴”到华南虎的失踪

    难以想象明清时期广东曾虎患为盛。但根据记载,从车八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1989年最后发现过一次华南虎的踪影后,粤北就再也没有发现过野生华南虎的踪迹。清远笔架山脉中有虎头岭、伏虎岭等山名,也可佐证这一带华南虎大量生存和人虎相争的历史。

    据历史文献记载,明清时期华南虎肆虐一时,从西南边陲至东南海域,尤其是在广东造成的灾害,更是被清政府用"虎暴"二字来形容。

​    康熙元年,清廷为了打击郑成功父子领导的抗清力量,特地派遣使臣至广东巡视海疆,令沿海一带居民向内陆迁徙,于是数百万人口又原途折返回内陆,与栖息在这里的华南虎争抢生存空间。

    移民的疯狂涌入,无疑扩大了人地矛盾,郁郁葱葱的森林被大量砍伐,阡陌纵横的农田再度重现。人进虎退,极大的缩小了人与虎之间的生活距离,进而诱导了虎患的发生。据康熙初年的《从化县志》记载:“虎爆,虎成群入县城,终夜绕城噬人,死伤无数。”

​    老虎本是独居动物,如果不是在食物资源受到威胁的情形下,是不会成群结队踏入人类的生活空间,更何况这些老虎竟围绕县城肆虐食人,可见人虎争夺生存空间矛盾的尖锐程度。

    但如今虎头岭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名字,我们在其中攀爬、行走。山风吹来,让人怅然若失。偶尔在与山岭对望,恍惚还能听到虎、狼、山猪等各种野兽的声音,它们用另一种语言说话,我把它记录下来就成了“动物叙事”。

 

          野山猪日记

 

带着十二只幼仔出山洞

遇到一位锄地的老人家

老相识哩,记得他用猎枪打中过老伙伴黑黑

跟他对视许久,开始目光里都有

害怕和担忧的意思

惭惭发现——彼此没有恶意

就点点头闪身过去了

中午时分,饥饿在肚子里呱呱叫

我们奔向一片玉米地

啃光了玉米棒,再到小溪边戏水

发现走丟了最小的幼仔

回头寻找,发现他被几个孩子围住

刚想冲过去解救,孩子哄笑着散去

幼仔毫发无损,撒娇地喊叫妈妈

……

这是庄稼成熟的季节,南风吹来

树上果实香甜的气息,这一天遇到的人

都很友善,相安无事

晚上,在月光里想起白天那片玉米地

隐隐有点后悔,不知山下的人会不会记恨

嘿嘿,就把今天的经历,记在山洞的石壁上

作为山猪家族的历史和幼仔们的教科书

 

    2022年12月7日初稿,2024年10月29日定稿。

 

 

         坑口村的木瓜与格利泽581g

 

已是入秋后的雨水

在坑口村的石溪中汹涌一个下午

留宿下来,夜色开始静寂

我听到虫鸣,怎么也叫不起名字

 

这时候,你点亮烛光,最适合做什么呢

如果300年前,我是蒲公子,大约会说聊斋

还有红狐托身的佳人,结局早写于开头

窗外石桌上立一松鼠,对视电脑屏幕良久

 

我与同样失语的懵懂木瓜发呆

当中,隔着数字化虚拟的空白

一壶“英红九号”浓茶,慢慢泡出

后现代语境,和“橙红色的回忆”

 

这时候,如果尚有心情,我们会谈谈

格利泽581g,那是一颗系外行星

在宇宙中的距离很近

喔,那里最可能出现生命

 

当然,我们会虚构场景、水流

和生物不同的角色,语言向下流动

面临两种不同的走向

 

“在格利泽581g,也有座笔架山吗

在雨后的晚上,点亮烛光……”

 

你累了,睡意沿着我的语调滑下去

“穿过20光年,返回地球

地球上有棵树,树上结了两只木瓜……”

 

  附记:格利泽581g(Gliese 581 g),是一颗系外行星,绕行位于天秤座的红矮星格利泽581,距离地球约20.5光年。2010年9月29日由华盛顿卡内基学会和加州大学圣克鲁斯分校(UCSC)等机构发现后公诸于世。这颗在“适居带”内新发现的行星,据称是迄今发现的与地球最像的系外行星,也是第一个潜在适居行星的确凿证据。

 

    2022年9月7日初稿,2024年10月29日定稿。

简介
华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生态诗歌倡导者。已出版《当代生态诗歌》《生态诗境》《华海生态诗抄》《静福山》《一声鸟鸣》《红胸鸟》《蓝之岛》等生态著作,入选《百年新诗百首解读》《写作教程》等教材。获21届国际华文诗人笔会中国当代诗人杰出贡献金奖。生态散文诗集《红胸鸟》获2021年度“十佳华语诗集”称号。
责任编辑: 吉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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