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诗人白楼是我的同事,早就知道他热爱诗歌,一直潜心于诗歌写作。最近,他跟我说:“即将出版第一本诗集《自然之岛》,想请您写个序。”我爽快地答应了他。我为他第一本诗集即将问世感到高兴,也很乐意借此机会与他做一次关于生态诗歌写作的笔谈交流。
我能够体会到白楼在出版第一本诗集前的心情。回想起来,年轻时候我在出第一本诗集时也是既欣喜又带有些忐忑,与自己的孩子将要诞生时的心理颇为相似。这第一本诗集对于一个诗歌写作者很重要,它是对于自己诗歌写作成果的回顾和展示,也将会对今后的创作产生长远的影响。这本书稿通读之后,我的总体印象是:作者已经初步找到一个自己写作的方向和定位——生态写作,作者已经具备一定的诗歌写作能力和基础,并创作出了一批具有较为深刻思考和成熟艺术技巧的作品,确实值得肯定。特别是他积极、主动参与到“清远生态诗群”的大合唱,为清远生态诗歌的创新和品牌的打造作出贡献,更有其独特的价值和意义。作为清远生态诗歌的倡导者,我深为感动,并为清远生态诗歌创作队伍不断有新人加入而倍感欣喜。
这本诗集就像书名清晰提示的那样,聚焦于一座“自然之岛”。它与我们清远北江上的“江心岛”相关连,我想它又不止于“江心岛”,作者由具体的地理生态、自然生命触发诗兴,立意还是在建构一个诗人的“精神之岛”,也就是人与自然共在的“诗意栖居”。从这个角度看,作者已经具备现代生态观念并从这一视角展开自己的诗歌语言探索,这是一种“生态自觉”的写作,这也就决定了写作的明确定位和方向。诗集内容分为四辑,分别是:第一辑 我见过大海;第二辑 我有一个岛;第三辑 一只蚂蚁背负整个冬天; 第四辑 微笑的动力。前三辑主要以大海、岛、各种动物为题材,表现对自然的观察、体验以及沉思。第四辑的关注点是社会生活和人生体验,呈现了一种生命状态和精神生态。由此可见,从主旨立意,到选择的题材和表达的方式,都体现了诗人生态写作的“理性自觉”。而这种“理性自觉”并不是凭空冥想的,它来自于诗人对现代生态观念和生态诗学的潜心学习研读,更源于对当今生态问题严峻性的感受和认识,正是从直面人与自然矛盾、背离的现实开始,诗人走向自然,与自然万物对话,从中领悟人与自然回谐相处之道。正因如此,诗集中不少作品都是从心灵出发感知自然的产物,是一种诗性的生发。
如何处理好理性定位与诗性生发的关系,对于生态诗歌写作,乃至对于更广泛意义上的诗歌写作,都是绕不过去的问题,也是诗歌创新突破中常常会遇到的一个突出问题。如果只一味强调理性,就容易主题先行,走到极端的话还会把诗歌变成观念的简单演绎,这样就会使诗歌味同嚼蜡,失去了诗意。而如果写作只凭感觉随意支配,就容易诗思浮浅、飘忽,失去“主脑”,对于一位诗人而言很难凭感觉持续地写下去,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写作就会半途而废。对于生态写作更是如此,它是贯穿、渗透着现代生态观念的写作,但它又必须根植于对现代生态问题,对人与自然关系问题的感性体验,并且借助于情感和想象的力量,重构“生态梦想”的诗意境界,探索具有个性化的生态审美方式,这样才能处理好理性定位与诗性生发的关系,创作出真正意义上的生态诗歌。
白楼对于这一关系问题的把握,已经有了一些思考和实践尝试。在《词语的锋刃》一诗中,他有这样的认识:
其实
每一个词语都有灵性
像一个个小精灵
你该如何掌控
确实,诗起始于语言的发生,但不只是语言,最后又会回到语言本身。只有源于对自然的体验、感悟和想象,有了新的自然与心灵的间性张力,才是活的“生态”,才是活的“诗语”。生态诗歌的语言呈现的生态审美体验,应该是独特的,是在矛盾性中达到的美的境界的重构,如何处理这个问题,是生态诗歌写作的一个关键,它决定了生态诗歌在艺术创新上能否提供新的原创性元素。它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田园牧歌、清风明月,它是“伤口上的花”,是“冰刀上的舞”,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语言。
白楼已经开始用自己的生命感知一座“自在之岛”,他领悟到“自在的本身不是岛/感性的认知却是如此真实”(《自在之岛》),甚至“试图在江上建造/一座无人的小岛”(《江水的呢喃》);由此他听到了“江风向明月和大树倾诉/心之岛的秘密”(《心之岛》)”,他看到“江心之岛在聚光灯下/生态的哲思隐于江流”(《江心之岛》)。白楼的诗歌他选择了生态方向,也是选择了一种对世界万物的态度。他的写作不是宏大叙事,他以谦逊的态度面对自然和生活,抬头凝望白鹇、白鹭、红尾鸟,想象便飞向了天边“被鲜血浸染过的红云“(《红胸鸟》);低首俯视一只蚂蚁,看到它“背负整个冬天”(《一只蚂蚁背负整个冬天》)。当然,白楼还走在探寻诗歌的路上,一方面它欣喜于“蝴蝶的翅膀/携带海浪的风/在地球的另一边/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现象/而诗歌仿佛也有这种力量”(《微笑的动力》);另一方面,他也担心“使用词语就像/手持一把双刃剑/一旦失手便会被/词的锋刃割伤”。其实,白楼不必过于担忧,生态诗歌之旅还处于新的开始,有许多新的空间正有待于放手去开拓
当然,客观地说,白楼目前的生态诗歌写作还是初具形态,远没有成熟定型,而这正是可以大胆探索的阶段。“像一位烹饪大厨/将众多的词语放进一锅/剪炒炖炸,烧烤焗焖/三十六种烹饪方式……”(《烹饪之诗》),诗歌本来就不应“定于一尊”和一个模式。在诗歌创作总体上的坚持方向与具体写作实践中的不拘一格并不是矛盾的,感性与理性也可以融合渗透。如何让生态哲思更深地契入自然物象?如何让理性的思考在生动的审美体验中扑动想象的翅膀?如何寻找到更具独特创造性的诗歌审美及语言表达?这些可能是白楼在今后诗歌创作中需要研究和解决的问题。
诗歌的路正长,将有许多新的可能,期待白楼在诗歌创作中不断探索不断有新的收获。在感性与理性之间,在真实的“江心岛”与虚构的“红胸鸟”之间,我仿佛已听到来自未来的一首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