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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哪里,爱和疼痛就在哪里
——周占林诗集《旷世之恋》重读印象


  导读:陈克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行旅诗是古代诗词中重要的一个分支,涌现了许多名篇佳作,被人们广为传颂。与古代交通相较而言,当代交通更加快捷,一日数千里也并非难题,可要想写出真情实感,富有个性特色,打动人心的诗歌,却显得更加艰难。
  近年来,世界各地诗人采风活动开展得如火如荼,以地域风光为主题的诗歌大赛也是此起彼伏。主办方组织类似活动和赛事的初衷毋庸置疑,其价值和意义也无可厚非,让人记住并传颂的作品却少之又少。
  在此背景下,周占林的诗集《旷世之恋》给了我们一个特别的惊喜。这本只有52首诗歌的小册子,采用中英文互译的方式,或睹物念人,或怀乡思亲,或触景生情,或即事写意,为我们写好行旅诗做了一次优秀的示范。
  
  爱和疼痛与他一起行走
  
  他走到哪里,爱和疼痛就在哪里。这是第一次读完《旷世之恋》后的整体印象。诗人情感的投入与行旅的有机融合让人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却又超拔脱俗、卓尔不群。
  《在头顿,我赤足丈量爱》写道:“母亲的嘱托就像沙滩的贝壳/一次又一次硌疼我的肉体”“西方极乐世界的母亲/你可听到儿子的泣血呼唤?”头顿是越南景点,身在异国他乡,诗人没有纯粹陶醉于眼前的海景,而是从贝壳“硌疼我的肉体”让我想到了母亲的嘱托。这里诗人没有明确告诉读者母亲什么时候对嘱托了什么,但母亲对儿子的牵挂或未了的心愿是一定有的。而母亲去世,让诗人难以当面尽孝,只能面对沙滩、海水发出“儿子的泣血呼唤”。
  《函谷故关的一种向往》写道:“五千言的道德经/以列队的形式站立函谷故关”,意象新奇、挺拔,给人强烈的艺术感。结尾“一只突然闯入的麻雀/击中了我的过往/有一种隐痛渐次蔓延”,睹物思人,以景寄情,留下空白,引人遐想。《在寺河山盛开,只为等你》情感更为浓烈:“我在寺河山遥遥望你/哪怕是白雪覆盖了我一生的思念/我也在等这一天//当秋风吹红了我的脸庞/我知道,与你相见/已经不再遥远”,诗人站在一位当地女子的角度渴望远方心仪的郎君尽快前来,可是,等待却是漫长而痛苦的。哪怕脸庞被风雪吹出高原红,女子还是痴心不改。由此可见河南省三门峡市人对土地的无比热爱和对美好爱情的无限向往。
  《沿着黄河我们打马下昆仑》“高原上过往的行人/皆在禅意里找到来世的幸福”,说明行走对于人心灵洗礼与救赎的重要价值和意义。而对于一位诗人,则会从这天地之间汲取灵感和营养,创作更多精品力争。
  《达玉部落寂寞的夜晚》写道:“一个姓周的诗歌工作者/无限怀念北京的夏天”,这里明显地站在他者的视角审视自己。因为冰火两重天和寂寞,诗人竟然无比怀念北京的夏天。如果没有这种行走产生的强烈对比,也许诗人一直因为北京的酷暑而痛苦,视为折磨。后边写道:“我的体内此时最需要的/是一座随时可以爆发的火山”,则预示着因为关乎“北京”的思念更加强烈,以致心中有情感的火山或许就要爆发。
  《金沙滩》写道:“搜遍辞海/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加合适的词语/能和这里的风景如此贴近”“一沙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叠加在一起的幸福/如此厚重,如此诱惑”,既有夸张的表述为读者呈现金沙滩之壮美,又有哲学思辨引领人们去享受风景追求美好。
  《八宝河,遇到我的卓玛》中“卓玛的面庞/沉寂的高原红/比所有的思念都要鲜艳”,旗帜鲜明地亮出了自己的爱情观。这里的“卓玛”也许真有其人,也许是诗人的梦中情人,理想女神的化身。但是,在因为赞美和歌唱而倍感幸福的同时,诗人也深刻地洞察到,爱情之路和前方的黑河与远方的沙漠一样,都充满了荆棘和坎坷。所以,诗句结尾是“黑河在前方,沙漠在远方/我们的路还有很长很长”。这种思辨无疑是客观和理性的。即使如此,诗行中也透露出,只要自己心中的理想女神存在,纵然有千难万苦也要赴汤蹈火、风雨兼程。
  《旷世之恋》多写大山、草原、高原,写海洋的诗还有《与贝壳对话》:“看到被大海遗弃的一只贝壳/也能想一阵阵陈年旧事”,就能看出诗人具有强烈的艺术感知力和融会贯通的表达力。同样,《在砖茶之乡找寻过往的爱》中“我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那些/隐藏在石板下的传说”,“人有根,茶叶有根/在一个茶馆/我一点点儿品鉴着洞茶/我知道,过往的爱/就隐匿在某一缕飘香的茶韵里”,都能给人这种重要启示。当然,这两种能力得以呈现的最大前提是,诗人得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并从中提纯,使之成为诗,让读者感受到诗意之美。
  
  枣红马是理想中的情人
  
  《旷世之恋》,给笔者留下最为深刻印象的是枣红马。
  《我在太行山想念一匹马》是诗集《旷世之恋》开篇之作。虽然身处太行山,但是作者写道:“太行巍峨却高不过我的忧伤/总有可可西里的风/不经意间穿过我的身体”一下子吊起读者的胃口。大家知道,可可西里横跨青海、西藏、新疆三个省份,是我国最大的无人区之一。诗人为何把眼前的太行山与可可西里相提并论呢?疑窦未开,疑问再来。紧接着,作者情感更进一层:“我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想念那匹枣红色的马儿/无视狂风暴雨/无视春暖花开/它只相信奋蹄疾行/才是自己的路”,情感太过浓烈,以至于眼前太行山刀劈般的悬崖如倒挂的思念,“哪怕有一刻钟的凝望/也会看到,那匹回眸轻嘶的马儿/纳木错般清澈的双眼”。
  初读这首诗,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诗人喜欢马,而这种喜欢是持久炽烈的,抑或来自某次偶然的邂逅。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历经风霜雪雨终成坚强的战士,在广袤的天地驰骋。正如诗人,历经尘世磨难,练就了一颗诗心,淡定从容。即使身心疲惫、伤痕累累,在太行山刀劈般的悬崖前,诗人还是意料中地发现了诗意,像那匹马儿一样,突然间有了“清澈的双眼”。这是绝处逢生的惊喜,也是人马之间情感的强烈共鸣。不同地域的场景交互变换,使人深刻地意识到马儿即诗人、诗人即马儿,人马诗三位一体,一个活力勃发的有机结合体,更彰显了诗人思念的真诚与深沉。
  《柴达木,我丢失了一匹马儿》中“我心爱的马儿啊/我听不到你的嘶鸣”,既有对自然力量不可小看的敬畏之心,也有以为“我的马儿就要丢失了吗”的焦虑。同样写在柴达木的《鸳鸯树下,我却是孤家寡人》中“突然,旁边的马嘶敲击我的灵魂/那匹走失的马儿啊/在我近乎绝望时/带来佛祖的神谕”,这里的马儿和诗歌标题联系起来看,诗人寻找的,应该是一个人,抑或一份久寻不着的情感。是意想不到的马的嘶鸣,让绝望的诗人灵魂涅槃重生。这种别样的情愫在《鱼凫村与村姑偶遇》中也有:“有一种千年的期盼,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正如歌手王菲深情演唱的《传奇》:“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江南水墨中走来的仕女》中,诗人悲情问天:“爱一个人/为什么非要到地老天荒?”结束部分更是把这情感之水掀起狂澜:“江南,江南/刻骨铭心地爱/在这一个明月不在的雨夜/打湿所有的修辞/让诗歌在雨声里发出/千世的感叹”。一咏三叹,思绪的潮水彼伏此起,反衬江南女子之美,更让人明白,充满遗憾的人生才是真实的,人生也正因为这样那样的遗憾方显其珍贵。
  《旷世之恋》中枣红马的意象频繁出现,是诗人在记录真实生活,还是与性格及理想追求有关?抑或诗人“仗剑走天涯”的坐骑或陪伴?周占林的回答是:“谢谢你读得这么认真。枣红马是我理想中的情人。”这个答案,依然像诗,更像一个万花筒。
  《敬畏祁连》和《我的马儿穿过科尔沁草原》或许可以从另外两个角度给我们正面的回答。前者如“我在这里/牵着心爱的枣红马/我敬畏祁连/因为祁连就是天”,说明与马儿的相依相伴、同步天涯;后者如“我的心儿如沐春水/想到骑马行天下的昨天/马儿哟,你走失的岁月里/我是如何度过生命的煎熬”,这里有失去“马儿”的揪心之痛,也有自己度日如年的独自承受之苦。《我的马儿穿过科尔沁草原》结句“风吹词语动/草低鲜花现/我的马儿穿越科尔沁草原/我们踩出一条连天的线”,用浪漫的表达把读者带到唯美境界之中,“踩出一条连天的线”则很好地表达了诗人对于爱情的执著与坚守决心。
  诗集快要读完时,《在那扎胧查河,找到了我的卓玛》更加印证了以上猜测。其中,诗人写道:“骑着枣红马的姑娘/以风为韵,以高原为舞伴/开始天籁般地演唱”。
  
  弥足珍贵的英雄主义情结
  
  近日,笔者重读《旷世之恋》,感觉除了以上所述之外,诗集中洋溢的英雄主义情结弥足珍贵。
  《黑河以北》写道:“成吉思汗后裔的骏马/总有一天在此踏上原本属于/我们的土地/让爱不再受伤/让天空更加一碧如洗”。这里的骏马与诗人多次描述的丢失的马儿彼此呼应,预示了诗人渴望民族伟大复兴梦想的早日实现。
  《佛山的瓷》“那被我们用旧的过去/依然每天在我们面前闪烁着/佛山的光”“在佛山/总有一朵玫瑰爱上一个影子”写出了血与火的洗礼,成就了佛山的瓷器艺术之美。诗人以此告知世人,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必须像佛山瓷器一样经过烈火炙烤方能重生。
  《字库阁里寻找一个词语》“站在字库阁高处/有一种跳下去的欲望/我知道/一旦伸出双臂/我就会长出两只翅膀/一只是爱/一只是期望”,写出了诗人在古代印刷术盛行时期的字库阁的情感,看到那么多自己熟悉的汉字,遒劲的笔画,圆润的造型,完美的排列,方方正正方块字、表里如一中国人,诗人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如今,自己每天都在使用这些汉字,因此感触更深切、感情更真挚。“飞身之前/我要在字库阁的深处/寻找一个足以让我/无法遗忘的词语/每个方方正正的汉字/能珍藏我一生/受伤的诗行”。显然,诗人饱经沧桑的心灵,需要文字的抚慰。只有汉字落到实处,情感才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这应该是一位优秀诗人写作的使命之所在。
  周占林的诗集《旷世之恋》有力地佐证了“诗歌骑士”的荣誉称号名副其实。这个称号是他在罗马尼亚在第五届雅西国际诗歌节上被授予的。此外,他还担任中国诗歌万里行组委会副秘书长、世界景区诗意旅行联盟副主席、中国文人书画院副院长兼秘书长,不仅诗歌写得好,诗歌活动组织得好,书法也颇有禅意。
  重读《旷世之恋》,掩卷沉思,我内心突然涌起了走出去的冲动。
简介
陈克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北漂三部曲”系列组诗300多首散见《诗刊》《广西文学》《星星》《诗选刊》《芳草》《诗探索》《北京文学》《青年文学》《绿风》《鸭绿江》《天津文学》《诗林》等。出版诗集4部。
责任编辑: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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