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奔流 
 
从青藏高原上
流下来
 
长江一路流向东南
流成一撇
 
黄河一路流向东北
流成一捺
 
长江流成了南方
黄河流成了北方
 
流成了一个大中国
流成了一个大写的中国人
 
 
■ 国庆节的早晨 
 
老妈看着蓝天白云
看着风和日丽
一声感叹：我的天
 
我看着老妈的背影
看着大地的一片苍茫
一声长叹：我的母亲
 
女儿看着我看着奶奶
看着远山近水
一声呐喊：我的祖国
 
 
■ 好猎手 
 
没有猎枪
混迹于深山老林
变成猎物
 
此时山水不空
鸟语花香，虎豹出没
 
 
■问题 
 
套路是套路
陷阱是陷阱
二者又有什么区别
 
一次次被伤害
我一次次都想起
这个问题
 
 
■ 鲁迅先生去世之后 
 
孔乙己还活着
阿Q还活着
祥林嫂还活着
闰土还活着
 
活在生生不息的尘世间
他们不再挣扎
他们在看别人挣扎
 
 
■ 模仿秀 
 
我家后院有两棵树
一棵是枣树
另一棵是枣树
——鲁迅这样写特别有新意
 
如果套用这样的句式
你写就成了调侃
我写就成了笑话
他写就落入了俗套
 
 
■ 倒叙 
 
看小说
我总是从后往前翻
 
因为小时候写作文
我就喜欢倒叙
 
 
■ 绿地上的空椅子 
 
被一个女神坐过
又被一个渣男坐过
 
被一个富豪坐过
又被一个乞丐尘过
 
真正的选择，是别无选择
空椅子除去守候还是守候
 
 
■ 相亲 
 
我们没说一句话
 
你看了我三眼
我只看了你一眼
 
 
■  诗是干啥的 
 
孔子说
诗，可以兴，可以观
可以群，可以怨
 
帕斯说
诗的任务，即是
照亮匿藏在
时间褶缝里的事物
 
范尼洛萨说
诗的思维通过暗示来工作
将最大量的意义压进一个句子
使它孕育，充电，自内发光
 
我说，诗是用来
颠覆诗的
或者被诗颠覆
 
 
■ 诗 
 
一头跳跃的麋鹿
一蹄子上天
一蹄子入地
 
一只隐逸的云雀
翅膀一扇，云里
翅膀一扇，雾里
 
一幅灵动的大写意
一眼看去，远山为近水
一眼看去，暮色为晨光
 
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弱弱地看着别人
又被别人弱弱地看
 
 
■ 新诗 
 
在唐诗面前
在宋词面前
在元曲面前
 
新诗总是弱弱的弱弱的
像只麻雀
又像一个稻草人
 
 
■ 与鱼无关 
 
水很深很深
浪很大很大
 
早已无人可以诉说
我深入而又随性
 
只是在风平浪静的时候
忍不住冒个泡泡
 
 
■ 对峙 
 
一位深沉的钓者 
与一条不愿上钩的小鱼 
对峙了很久 
 
岸上没有一个人旁观
水中没有一条鱼旁观
 
 
■ 是非 
 
整天叽叽喳喳的鸟
大都是好鸟
 
整天叽叽喳喳的人
大都不是好鸟
 
 
■ 多余的人 
 
早早起来
走进一片白桦林
 
我不是来看鸟儿
而是来看鸟儿吃没吃到虫子
 
鸟儿在与虫子对峙
虫子在与鸟儿对峙
 
鸟儿不曾留意我
虫子不曾留意我
 
趔趔趄趄，我在林间
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 缝 
 
天衣无缝
天衣无缝
 
而又谁
穿过无缝的天衣
 
只是苍蝇
盯过有缝的蛋
 
 
■ 桂花 
 
八月桂花遍地开
今年的桂花不听话
偏要推迟一个月才开
这样一来
闲话越说越多
绯闻越传越广
桂花想，人们真有意思
整天叽叽喳喳地
说东说西
为什么不说
九月桂花遍地开
 
 
■ 流泪的鱼说 
 
我的泪
是水
 
溪水、潭水、河水
湖水、江水、海水
 
所有的水
都是我的泪
 
欢喜的泪，幸福的泪
忧伤的泪，悲催的泪
 
 
■ 菩萨魅力所在 
 
慈悲地站在那里
普度众生，保佑众生
 
何以普度？何以保佑？
菩萨至今还没想明白
 
 
■ 世上已了无牵挂 
 
《水许》里
一百单八将
除去朱仝、徐宁、张清
花荣和朱富
其他人都是
无儿无女的绝户头
 
尽管孙二娘有老公
尽管宋公明有情人
尽管林教头有婆娘
 
 
■ 性 
 
一面是神圣的
一面是下流的
 
换个角度再来看
除去爱恨就是情仇
 
 
■ 命运 
 
女神脸上的雀斑
是美好的点缀
 
丑女腮上的酒窝
是丑陋的陷阱
 
 
■ 听了想哭 
 
哈哈
呵呵
咯咯
嘻嘻
嘿嘿
嘎嘎
 
 
■ 老实人 
 
不老实的人
嘲讽老实人说
老实人
 
老实人
恭维不老实的人说
老实人
 
 
■ 因果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青是蓝的轮回
 
长江后浪推前浪
后浪是对前浪的回报
 
 
■ 体验 
 
单位里组织体检
一个老干部
一直在问
在哪里吃早餐
 
 
■ 鸡蛋 
 
养生专家说
鸡蛋营养价值很高
一天最好吃一个鸡蛋
 
所以，我常问鸡蛋的价钱
前天一斤是5·99元
今天一斤是4·58元
 
 
■ 绝配 
 
鸡蛋炒西红柿
绝配
 
眼下不配了
鸡蛋一斤四块五
西红柿一斤九块八
 
 
■ 老了 
 
把草当作花来养
把花当作草来养
 
把万一当作一万来品鉴
把无聊当成有趣来回味
 
把暮色当作晨光来欣赏
把远山当作近水来眺望
 
 
■ 养了一条小狗 
 
养了一条小狗
我给它取了很多名字
比如小丑
比如硬汉
比如怂货
比如玩偶
比如棋子
再比如弃儿
 
名字多，可以随便喊
因为狗狗不用上户口
因为喊什么忠诚都不会翻脸
 
 
■ 邂逅 
 
一个迎面而来
 
冤大头笑大头鬼
大头鬼笑冤大头
 
一个扬长而去
 
大头鬼笑冤大头
冤大头笑大头鬼
 
 
■  残雪的绝望 
 
应该给残雪颁发
一个陪奖奖
因为残雪已经连续6届
提名诺贝尔文学奖
这不是一个笑话
当然也不是一个神话
我开始读《阿琳娜》和《鱼人》
读《苍老的浮云》
读《种在走廊上的苹果树》
读《山上的小屋》《黄泥街》
一部接着一部
我开始探寻残雪被提名的原因
我开始搜索残雪
不能获奖的理由
不好，为什么能连续陪奖
好，为什么不能一举折桂
但愿残雪不残，残雪消融
但愿残雪的话说给灵魂听
——没有不会好的伤
没有不会停下来的绝望
 
 
■ 魑魅魍魉 
 
古时候的妖怪
个个稀奇古怪
连名字都充满妖气
 
如今的坏人
个个心怀鬼胎
名字里却不一定都有鬼
     
 
■ 十万个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重要的话
从来都不必说三遍
 
重要的问题
就不一样了
 
 
■ 接头暗号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同学们故作神秘状
 
学着老九的派头
对着不知所云的暗号
 
 
■ 落定 
 
尘埃和地球一样
在太空飘呀飘
 
卑微、隐忍、渺小
懦弱、无助、谦逊
 
尘埃和地球肩并着肩
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 最大的谎言 
 
一是一
二是二
 
 
■ 蝴蝶效应 
 
一只蝴蝶
扇动了一下翅膀
风没有吹起来
 
另一只蝴蝶
扇动了一下翅膀
风同样没有吹起来
 
所有的蝴蝶
一起扇动翅膀
风还是没有吹起来
 
 
■ 排名不分先后 
 
石头
剪刀
布
 
杠子
老虎
鸡
虫
 
 
■ 外孙女说 
 
圣女果
没准就是西红柿的
孩子
 
娃娃菜
好像是大白菜的
孩子
 
马泡蛋儿
一定是西瓜的
孩子
 
 
■  早早出门 
 
出门之前
停一分钟
 
摸摸手机、钥匙和天然气
然后换鞋子，锁好门
 
伸个懒腰扩一下胸
微笑着大步走进熙熙攘攘
 
有西瓜抱西瓜
没有西瓜捡芝麻
 
 
■ 正事 
 
戏看完了
开始办正事
 
正事
还是看戏
 
 
■ 变脸 
 
川剧的变脸
除去面具，还有什么
 
人们的变脸
除去无常，还有什么
 
 
■ 舞台上下 
 
演戏的人
在变脸
 
看戏的人
在变脸
 
不演戏的人
在变脸
 
不看戏的人
在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