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
腊月里的一天上午,我带着行李,从城区回到小镇,去陪伴幺妈过年。小时候我不好养,父母找算命先生看相,说要改名。此后我叫父亲“叔”,叫母亲“幺妈。”
退休快三年了,一直在城区,接送孙儿孙女上学。快过年了,我回家陪伴幺妈,她都八十多岁了,叔去世二十多年,几个妹妹又不在身边,孤独都不说,一不小心摔倒了,也没有人晓得。而且她一直喊腰疼,到附近菜市场买菜,都是推着坐垫车,走走停停。上楼梯就更艰难,要两手扶墙,倾着身子。
我跟幺妈买了药,还有膏药,她不用,说人和机器一样,那是要老化了。过去的每个周末,我都要回来看幺妈一次,倒不如说回来,让幺妈安置我一次。我一回来,就算我给她钱零用,她只说开支不大,手头里有老年钱。她一天只吃两餐饭,两个菜,吃的又少,可以吃几天。我给她买荤菜,她说。她喜欢吃青菜。我只好说自己喜欢吃鸡、吃排骨,就买回来焖烧,心想吃不完的留给幺妈吃。没想到我走时,她给我打包,要我带过去。
我每次回来,她不要我烧火,说我这么多年没有烧过火,做的饭菜不好吃。也不让我做家务,扫地、抹桌子、洗衣服、烧开水什么的一概不让我动手。几个妹妹为她买的零食、水果,她用盘子盛着,慢吞吞端到二楼。天没亮她就把我换下的衣服洗了。开水烧好了,她把热水瓶提到楼上,饭烧好端上桌子,叫我去吃,一般都是五个菜,也是我喜欢吃的菜。
我每次走时,她总是劝诫我,在城区耐点烦,开车接孙子要小心,不要担心她,把家里的团结搞好。
我回来的几天,她还是不让我做家务,不过只是给她做个伴。为了不让幺妈操心,我只要是洗完澡,就立马把换下的衣服洗了晾上。早上一起来我就去把莱买了,就说买的都是我喜欢的菜,这样她就无话可说了。还有开水、零食,我就告诉她,放在下面我自己拿,这样我就能减轻她的劳动。至于说烧火做饭那是她的事,我一直以来都说她做的饭菜好吃,的确也是好吃,这样让她有成就感,感觉自己有还能为儿子服务的价值于她而言,是件很幸福的事。
还有,幺妈总是把她积攒的一点钱交给我,说怕一口气上不来,我们没地儿找。我想,在幺妈身边陪伴,这是很幸福的事,她把我当作小孩子,生怕我饿了。我一直从事脑力劳动,长年咳嗽,也有“三高”,她总是叫我注意,愿意把她的寿命给一些我,要我有病就去看,不能拖。我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在幺妈身边陪伴,每天和她说说话,多听她喋喋不休的讲话,我很珍惜。今后她走了,我就只有永远怀念了。
在幺妈身边陪伴,她都这把年纪了,身边应该有人照护的。说不定哪天她走了,我就没有幺妈了,这个世界再好我也觉得有了缺陷,因为我会失去母爱啊!在幺妈身边陪伴着,寒冬腊月里,正午的阳光总是格外温暖,晒在身上,好像幺妈的心,好像幺妈的手,抚摸着我,让我平安,让我回到儿时,让我幸福快乐。可是,在幺妈身边不到一个星期,幺妈就“赶”我回城去,她心疼重孙子,说我要尽孝,就回去把他们带好,她的心就安了。
听了幺妈的话,我觉得这个冬天好温暖,母爱的阳光最温暖。
(发《廊坊日报》2025年1月25日)
幸福的腊月初八
都知道腊月初八吃腊八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而我的腊月初八是结婚纪念日,那是更幸福的事。每到腊月,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幸福。
40年前的腊月初八,我家张灯挂彩、喜气洋洋。求婚之前,丈母娘不同意,因为女朋友的二哥还没结婚,村里的话叫“不能先割小麦再割大麦”,意思是必须哥哥先结了婚,妹妹才能出嫁。
老实巴交的我,天天往他们家跑,重活抢着干,与女朋友形影不离,看电影、逛街、散步,丈母娘看我表现不错,终于点了头。想起这些,我就怀念已经去世的丈母娘,是她养育了一个好女儿,贤惠、善良、孝顺。
农村的婚房是青砖青瓦,土窑烧的。东间用花塑料布揭顶,地面铺上红砖,床称为新式床,上面是橘黄色的漆;桌子叫五屉柜,衣柜叫淩波柜,上面都有雕花,记得是个姓李的木匠做的,手艺真是顶呱呱。
这样的摆设,在那个年代,算得上富丽堂皇,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大和独儿子,而我的父亲在村里当过支部书记。父亲去世二十年了,我经常想起他,我想他要是能一直活着,那该多好啊。农村办喜事,叫“吃酒”,办两天,头天叫垫期,就开始坐席。那时家里来的客人坐了100来桌,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
酒席上的菜是十八个大小的盘子,拿手好菜是江汉平原的鱼糕丸子,那是“头子菜”,菜不丰盛的话,饭后就会有人“谈闲”,当然是不好听的话。而那时的礼钱,不过三五块钱,两块钱的也有,吃了就走。来的亲戚要过一个夜,次日清晨,还要吃新娘端来的荷包蛋,那就要给喜钱。附近不过夜的,先把鸡蛋喜钱出了,带4个上面涂了红水的生鸡蛋回去。
农村吃饭都喜欢打包,叫带“择食”,把鱼榚、鸡腿、扣肉、炸鱼块什么的用塑料袋装好打包,带回家和白菜煮着吃,满屋子香喷喷的,让老人和孩子们都尝尝鲜。
娶亲的场面也是很壮观的,车子是一辆东风牌140,新郎官和新娘坐在前排,后面坐着男方接亲的,女方送亲的称为“舅亲家”,都是新娘的兄弟姐妹们。在丈母娘面前我就表态:一辈子对她好,海枯石烂不变心。丈母娘哭得撕心裂肺:“姑娘大了,心就飞到婆家了!”听话的大姑娘出嫁了,丈母娘心里好像被挖了一坨肉似的疼。
还有一辆被称为“癞蛤蟆”的手扶式跟在后面,上面坐着六个打锣鼓架子的人,穿红着绿,锣鼓家什咚咚嚓嚓地敲响,很是招摇。看热闹的人们循着锣鼓声从四面八方赶来,跟了一里路。车子开得慢,走走停停,一路放着鞭炮。新娘子进了屋,晚上还有闹房的习俗。
想起腊月,我就想起媒人康妈,她是个女强人,是一个村里的党支部书记。前些年康妈因中风卧床不起,我去看望过她,可是前不久听说,她已经走了。听到后我心很不安,因没去送她一程而感到遗憾,毕竟她是我幸福婚姻的媒人。
如今我和老婆都过了60岁,我们一儿一女,儿子也是一儿一女,算是儿孙满堂了。想起那年的腊月,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四十年过去了,爷爷奶奶还有父亲都走了,剩下年迈的母亲,这是我的精神财富,也是我应该尽孝和珍惜的。
腊月初八对于我来说,太珍惜了。其实人活着的每一天,夫妻、亲朋好友、世间人,都应该珍惜的。
但愿腊月初八这一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天下人幸福安康。
(发《乌海日报》2025年01月08日)
骚扰电话尽管来
提起骚扰电话,想必许多人都和曾经的我一样,深恶痛绝。这些电话要么是推销房产、培训,要么是推荐贷款、股票,再不然就是各种诈骗,应接不暇。有时心情好,我会回一句:“不需要。”但对方不依不挠,非要和你继续聊;有时心情不好,挂掉不接,或者回一句:“少来这套!”对方则会锲而不舍地多打好几遍,烦不胜烦啊!
突然有一天,我福至心灵,想通了,决定换一种心态应对这些骚扰电话。
接到让我贷款的电话,我这样调侃:“我要贷款一个亿,两个亿更好。”
接到推销房产的电话,我笑着问:“你们还有多少房?我全要了。”遇到推销保险的,我也胡诌:“我才买了你们家1000万元的保险,我觉得不够,还想再买一个亿。”
骗子打来电话说我中奖了,我就回他:“奖金我就不要了,送给你们作公益金,为社会服务吧。”或者:“我想把奖金转捐给社区派出所,他们反诈工作很辛苦,你留个联系方式,我让他们直接和你联系,怎么样?”这些话一出,对方往往会立刻挂断电话。
不久前,一名年轻女性打来电话,声音甜美,向我推销保险。赶上那天我和老婆吵架,心情郁闷,正想找人倾诉,于是,我就和她东拉西扯起来。我先赞她们的保险利国利民,又赞她嘴甜心善肯定窈窕妩媚,还表示必将大力支持。她听得心花怒放。我俩就这样聊了半个小时,殊不知老婆在旁边听了个全套。最后,那女的依然不忘“扣题”,质问我:“大哥,聊了大半天,你表个态,究竟办不办?”
这时,老婆一把夺过我的手机,冲对方吼道:“你个小妖精,你要我男人办什么?敢勾搭我男人!”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挂了电话。
我以为老婆会对我兴师问罪,她却笑道:“你可真会寻开心啊,我算是服了你了!”
过了一会儿,那女的应该是回过味来了,又打来电话,问我刚才那人是谁。
我说:“还能是别人吗?家有河东狮啊。我老婆总是提防我和美女打电话,怕我有外遇,呵呵呵。”
随后我继续和她闲聊起来,只口不提买保险的事。终于,那女的受不了了:“大哥,你放过我吧,我打电话也是要花电话费的。我也不指望你买保险了,嫂子已经把你牢牢地‘保住’了!”
你瞧,就靠逗乐调侃,大吹大擂的手段,我不花一分钱,就把骚扰电话轻松化解了。
我有时甚至盼着接到骚扰电话呢。
(发《人民日报》漫画增刊“讽刺与幽默”2024年1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