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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东林,著名评论家,诗人,南京理工大学教授,南京大学唐宋诗词专业出身,原工信部高级职称资深评委,江苏省南社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大陆《诺贝尔文学奖批判》一书独立作者,红学批评家,曾经负责长达六年时间的《现代诗研究》栏目稿件终审。近年来,从事诗歌创作和诗歌评论的写作,担任丝路文化院评委会主任、唐诗之旅国际诗友会副会长。
东来,本名杨卫东,是我国当代著名诗人,有着丰富的军旅生涯和深厚的文学底蕴。他的诗歌作品产量丰富,宛若繁星缀空,不可胜数。眼前拜读的这十三首诗歌,就像一部雄浑的乐章,奏响了境界宏大、内涵深邃、人生浮沉、哲理思辨与情感激昂的交响曲,展现出高超的艺术表达技巧和语言特色,处处彰显着军旅诗人的气质与风骨。
一、宏大境界:历史与时代的雄浑交响
东来的这十三首诗歌,能够跨越时空界限,将笔触伸向广袤的历史长河与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展现出宏大开阔的视野。在《英雄仍在,才有开不败的春天》中,诗人拉开历史的手风琴,紫色硝烟、生命迸溅的音乐、折戟沉沙的悲鸣等意象纷至沓来,从战争的沧桑厚重到和平的曲折祈盼,深刻地勾勒出人类历史进程中战争与和平的宏大叙事。而《在甲午年急切地行走》,则以甲午海战为切入点,那些腐朽的船板、猎猎旌旗的腐烂、英雄的悲壮命运,让诗人在历史的遗迹中沉痛徘徊,反思着国家兴衰与民族命运,将那段沉重的历史生动地展现在读者眼前,使诗歌具有强烈的历史纵深感。这种对宏大历史题材的驾驭,源于诗人对历史的敬畏和对时代责任的深刻理解,体现出其作为军旅诗人的家国情怀与担当意识,其笔下的文字不仅仅是诗歌,更是时代的悲歌与历史的回响。
二、深邃内涵:人性、道德与价值的深度探寻
诗人东来善于透过现象挖掘人性、道德与价值的本质,赋予诗歌深刻而丰富的内涵。《你的名字,永远焊在我的眉心》直面社会现实中的诋毁、自私与丑恶,在批判的同时,高声呼唤雷锋精神这一向上、向善的符号,探寻着纯净心灵与生命价值的真谛,深刻地揭示出在复杂社会环境下人性对真善美的永恒追求。《来自天堂的泪雨》则通过七岁孝天捐肾救母这一震撼人心的事件,展现了人性的脆弱与坚韧、善良与伟大,深入探讨了爱与奉献的价值,引发读者对生命意义和人性光辉的思考。这些诗歌宛如一面镜子,映照出社会万象背后的道德抉择与人性光芒,展现出诗人对人性深度的洞察和对美好价值的执着坚守,在字里行间传递着温暖与力量,启迪着人们的心灵。
三、人生历练:军旅征程与生活磨砺的诗意沉淀
东来的军旅生涯无疑是其诗歌创作的重要源泉,赋予了诗歌独特的气质与深度。在《老爸如果有灵,请让喜鹊飞上栏杆》中,诗人深情地回忆了父亲作为共和国卫士的奉献与牺牲,以及这种精神对自己的深刻影响,从家庭情感的角度展现了军人使命的传承,使读者感受到军旅生活背后深沉的情感纽带和责任担当。而诗人的另一首诗《历练》,情感基调沉郁而凝重,诗人对民族历史的痛思、对民众现状的忧虑,贯穿始终。但是在这种沉郁之中,又不时涌动着激昂的情绪。对历史英雄的追思,对封建枷锁的批判,都饱含着诗人内心深处的热血与激情。这种沉郁与激昂交织的情感表达,使诗歌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它既让读者感受到历史的沉重,又能激发读者内心的共鸣与思考,促使人们去探寻民族精神的出路与个体价值的实现。
四、人生哲理:生命、选择与命运的深刻思辨
诗人的笔触深入到生命、选择与命运的内核,在诗歌中蕴含着发人深省的人生哲理。《误飞到大海上的麻雀》讲述了一只麻雀误闯大海后的挣扎与抉择,面对未知的恐惧、生存的困境,麻雀最终选择向死而生,展现出对命运的勇敢挑战和对生命价值的独特追求。这只麻雀的命运象征着人生的无常与困境,而它的抉择则显示出诗人在面对命运挑战时应有的勇气和姿态,引发人们对生命意义与自由意志的深刻思考。东来通过细腻的描写和深刻的寓意,以雀喻人,将人生哲理巧妙地融入诗歌的故事情境之中,使读者在欣赏诗歌艺术之美的同时,也能从中汲取智慧和力量,引导人们更加珍视生命、勇敢抉择,在人生的道路上坚定前行,放手一搏。
五、激情澎湃:情感洪流的奔涌与宣泄
东来的诗歌充满了激情澎湃的力量,情感犹如汹涌的洪流在字里行间奔腾不息。无论是对英雄的敬仰、对故乡的眷恋,还是对丑恶现象的批判、对美好事物的歌颂,诗人都毫不吝啬地抒发内心的真情实感,使诗歌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和冲击力。他的诗歌《落叶,搅动乡情的声音》宛如一首深情的思乡乐章,将内心深处对故乡的眷恋、思念与复杂情感,通过细腻的笔触与丰富的意象,宣泄得淋漓尽致,如汹涌澎湃的潮水,冲击着读者内心深处的情感防线:“离开故乡很久了,当我还是液体的时候/父亲就带走了我”,诗人以独特的表述,点明了离开故乡的久远。岁月流逝,“乡音陌生得已分辨不出乡音/躯体早不是父母给予的那个”,这种对自我身份在故乡面前的陌生感,是一种深刻的情感冲击。故乡“怀疑的目光”更是加剧了这种情感的张力,诗人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对故乡的归属,“真想把风拧出汗来,证明我确实/属于这个地方”,这种情感的宣泄强烈而直接,展现出诗人在面对故乡疏离时内心的焦灼情绪与渴望被认同的迫切感。
六、高超的表达技巧:意象、叙事与诗意语言的匠心独运
1)独特意象的塑造:诗人善于运用独特而鲜明的意象来传递情感与思想,增强诗歌的表现力和艺术张力。在《壶口瀑布》中,壶口瀑布的水浪被赋予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漩涡中的水雾化作甲胄、战戟、猎猎飞舞的红缨,使瀑布这一自然景观成为历史与战争的象征,生动地展现出中华民族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和坚韧不拔的精神力量。这些意象的运用不仅新颖独特,而且精准地传达了诗歌的主题,使读者在脑海中形成强烈而深刻的画面感,深化了诗歌的内涵与意境。
2)巧妙叙事的构建:东来在诗歌中善于巧妙地运用叙事手法,使诗歌具有故事性和情节性,增强了可读性与吸引力。如《英雄,走下去》通过讲述英雄在充满陷阱与艰难的道路上前行的故事,生动地刻画了英雄的孤独、坚韧与无畏,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亲眼目睹英雄的征程,深刻感受到英雄所面临的困境和其不屈不挠的精神品质。这种叙事性的表达使诗歌更加生动鲜活,避免了空洞的说教,让读者在生动的叙事中领悟诗歌的深层含义,与诗人的情感产生强烈的共鸣。
3)诗意语言的锤炼:东来诗歌的语言激昂有力、节奏明快,富有意蕴,颇具韵律美和节奏感,能够有效地烘托诗歌的氛围,增强情感的表达效果。例如在《星河》中,“许久不见了,横过心灵的银河,只在小的时候,才能看到这样的天空,这是西行的战阵,千万颗明亮的灯笼,照亮英雄们的踏夜之行”,诗句的长短错落有致,语言简洁明快且富有画面感,将星河与英雄的征程紧密相连,营造出一种雄浑壮阔、神秘浪漫的氛围,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感受到诗歌语言的魅力和情感的力量,仿佛被诗人引领着一同仰望星空,踏上英雄的征途。
铁骨豪情铸诗魂,诗书万卷慰平生。 东来先生是一个高产量且高质量的诗人,这十三首诗歌仅占他诗歌作品的九牛之一毛,但也能够让我们窥一斑而见全豹。这十三首诗歌,以其宏大的境界、深邃的内涵、丰富的人生历练、深刻的人生哲理、澎湃的激情以及高超的表达技巧,展现了诗人卓越的才华和独特的艺术风格。这些诗歌不仅是诗人个人情感与思想的抒发,更是时代精神的折射与民族激情的吟唱,具有深刻的艺术价值和社会意义,为当代诗歌创作注入了一股雄浑而深沉的力量,值得读者反复品味与深入思考,从中汲取精神滋养与艺术启迪,感受军旅诗人那种充满豪情与温情、力量与智慧的。
附:东来诗选
1、盘旋而上的天路
我知道,是往天上走的
却不知道为何要走
塔身变成肉身
算不算一个充分的理由
你等我已经千年。千年后
可曾预料,有人穷追你的灵魂
想与你融为一体,你的拥抱弄疼了我
狭窄的旋梯,像产道
黑暗中让我恐惧,出生后
迅速把思想抛出体外
铁塔,可知道琉璃的珍贵
我担心,因我的降生让你倾倒
你如倒下,千年文化将与我同归于尽
我不成了始皇或是什么的
窒息与汗雨让我知道了
你的分量。膝盖直想跪倒
在尚未折断的呼吸里
等待你的苏醒
在把你踩成废墟前,168级台阶
让我先期
变成尘埃
2、星河
许久不见了,横过心灵的银河
只在小的时候,才能看到这样的天空
这是西行的战阵,千万颗明亮的灯笼
照亮英雄们的踏夜之行,北斗七星
勺柄处,总是指向未知的前锋
牛郎织女,也在滚滚红尘中
被隔在了河西、河东
尽管军队尚未启程
这是远征军团的一次盛宴
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何等豪华的聚会呵,乌云遁了踪影
三千颗明亮的星,点燃不灭的苍穹
即使仙逝的使者也在天幕上划过
最美的倩影
天,蓝得像婴儿的眼睛
镶嵌的颗颗宝石光芒四射
这勾起多少诗人诗情的浪漫
这是一柄穿金戴银的宝剑
看到你,世界就会安静
我仰视你的美丽,总有一天
要飞到你的怀里,熔铸一片赤诚的心
庇护世界永远的和平
选自诗集《丁香山谷》,春风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
3、壶口瀑布
一切的音乐到此,全都喑哑
没有哪一首歌曲敢与之抗衡
还要什么韵律节拍
还听什么鼓乐合鸣
全都有了,就这么唱了
我与它的水浪击掌而鸣
鼓膜因之爆裂
再也听不见任何一支曲子
路过的音乐家们
也写不出一个跳跃的音符
我疑心 腾起的水雾中
隐藏了千军万马
分明有马踏飞燕的惨烈嘶鸣
漩涡中聚集了万千甲胄
斜插黄泥的战戟
猎猎飞舞的红缨
五千年激越的东逝之水
五千里浩荡的日月长风
烽火狼烟点燃滚滚战车
山河断裂,折戟沉沙
淘尽千古英雄
此时,所有的旋律让出音阶
不论是低八度还是高八度的空间
都在这震撼心魄的激鸣中
断了琴弦
有一支歌曲
一直陪伴它的澎湃汹涌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黄河在咆哮!”
选自《解放军报》“长征副刊”
4、英雄,走下去
你走上了一条不归的路
处处陷阱、步步惊心
化掌为刀的骨头会划醒路遇的灵魂
伤痕累累血肉模糊没有始终
这是一个可以预见的故事
你可能死于一次意外
或被鱼刺刺穿喉咙
有人听不惯这雄鸡唱白的独鸣
与你同行,唯恐如履利刃的你
被我的喧嚣踩塌了最后的薄冰
最后的胜者一定属于你
但也只能剩下富贵不淫的头颅
立冬了,这个冬天肯定难过
如果真的冰冻三尺也好
使我断了瞬时回暖的念头
偏这乍暖还寒的隆冬,脚下吉凶未卜
都在小心翼翼地看你前行
真的一旦掉进冰窟,谁能救你
可有人下去渡你一程?
英雄,自己选的路
即使跪着也要走完
你“一切都准备好了”让我心惊
不知前面还有多少险恶江湖
迎接曙光的路荆棘丛生……
2018.11.7
原载《前卫文学》“公众号”2018年11月;收入诗集《掠过弹孔的风音》,春风文艺出版社2022年版。
5、在甲午年急切地行走
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已经死去的官职
官名都这么烦琐,大清焉能不亡
翻开历史书,我在甲午年急切地行走
这种行走,与官职无关
源于对当年海战败局的忧愤
“经远”“济远”“靖远”“致远”
都搁了浅,中国人不愿意远行
行将就木的朝代,注定不会走远
你看那腐朽虫蛀、锈迹斑斑的船板
一个小岛哪能托起将沉的破船
海军公所遮天蔽日的猎猎旌旗
遇到海浪便腐烂了,烂得不可收拾
议事大厅喧闹声浪被海浪抵消
一览无余、寂无声息,只余几朵盐浸残痕
连天衰草,掩埋了几近尘土的炮台
就连通往文明的小路也给堵死
不管是饮鸩自尽的丁汝昌
还是沉船自溺的邓世昌
水师是悲壮的,青史留名的
可惜这么多英雄,做了大清的陪葬
我在刘公岛急切地行走
再有一次甲午海战,我也将葬身此处
选自诗集《北纬40度》,吉林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
6、结香
谁认识它,三七花一样
静静地守在寂寞的枝头,我
有眼无珠,不识抗倭名将
身后千年、留下的旷世奇葩
结香,惊诧它的顽强
腊月里,绿叶早随西风而去
只有它、无人怜惜地挂满庭院
曾经的主人是我的老乡,他
可否知道,千年之后一个诗人
前来看它,并有一腔难以言表的悲情
戚继光,借我点雄起的力量
当下娘炮的花腔与无骨的欢歌
让我严重缺钙,我应该擂响战鼓
像你一样、重新点起中军大帐
将隆冬冻僵的干柴、枯瘦的锈骨
连同往日的羞辱,同历史一起烧掉
2017.1.1
选自诗集《掠过弹孔的风音》,春风文艺出版社202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