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鸟

一只游荡在黑夜里的鸟
它飞在回家的路上
月光被风揉碎
它受伤的眼睛看不见
近处的灯光

记得母亲的温度
和林间起起落落的太阳
而今，它丢了自己
只给一个个路过的
破落的村庄
留下一声啼血的鸣叫


　老兵砂锅

砂锅在灶台上咕嘟咕嘟
熬煮一个老兵的生存

那天，硝烟是多余的调味料
弹片是意外的配菜
他在战壕里
用钢盔煮着想家

如今，砂锅里的汤汁
浓稠如回忆
白菜 豆腐 粉条
在沸腾中诉说
平凡中的不平凡

他守着一口口砂锅
像守着对战友的承诺
锅底沉淀着血与火
再难，他也没有倒下


　毒　火

被囚禁的狮子
用头一次次撞击牢笼

它的血管里燃烧着毒火
吞下整个星空的心
被铁栏锁在梦里
吼声，被影子钉在墙上

毒火，从眼里喷射出来
只和它对视一眼
我就差点被烧成灰烬


　煎饼果子

清晨六点，铁板上的面糊
画着同心圆
葱花是我，香菜是你

城管来了，我推着车奔跑
像暴雨下慌张的伞

深夜回到出租房
你兴奋地数完零钱
说要攒够一套
属于自己的房子

我低下头
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使劲把剩下的一口冷煎饼
塞进品不出香味的
嘴巴里


　陶　俑

史官削去竹简的棱角
血渍开始沿着鼎纹迁徙
不能流泪的呼喊
被卡在陪葬坑里

直到有一天
工匠把心跳捏成陶俑
沉默的泥土便有了生命
奔赴地层下的暗夜

多少被打入地狱的人
活了下来
却吐不出塞在嘴巴里的恐惧


　落　日

曾经的王者
今天最后一次巡视领地
枯叶在虎爪下碎裂
多像它已衰败的威风

斑驳的皮毛正在褪色
令群山颤抖的咆哮
如今只剩下空洞的呻吟

在悬崖边躺下
让一大片乌云覆盖自己
只是眼角未落的泪
遮挡不住


　伤　口

你种下的荆棘
每根刺都在夜里扎我
数着心跳
看血色开出小花

想拔掉这些刺
却发现它们已生锈
以不变的痛
摇醒一处结痂的伤口


　饥饿疗法

数着米粒  计算你离去的日子
胃里荒凉成一片沙漠
你的吻曾是蜂蜜

饥饿，让我一次次靠近你
我吞下整个黑夜
连同你照片上的笑容

听说，人饿成一片雪花
就能唤冬天回来

2025.02.12.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