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踏上汾河岸边的杏花村
虽然错过了花开的季节
但微醺的秋风
踩着河水的节奏
在天地间散发出醉人的芳香
这是藏在汾水中的汾酒，正在
张开她的檀香小口
释放着她腹中的秘密
我误以为这是春天里丁香初开
白玉兰多情的芬芳
苦水中生长的玫瑰
其实都不是
她的精神是五谷的精华
其肉体是上善之水
她向每一位饮者流去
虽然与河流朝大海流去的方向不同
但她与河流是胜似闺蜜的姐妹
也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那条出自吕梁山脉的管涔之水
仿佛一个精致的计划
携带着美玉、百草、花木的气息
经过日月之光的孕育
在白天与黑夜的血管中
空气般地滋润着
沿途沟壑纵横的黄土地
它以它丰满的甘泉
浇灌了高粱、麦子、豌豆
这些品质优秀的颗粒
如从大地中脱颖而出的珍珠
聚集成山，却各怀沧海
它们背后隐藏的
语言，似乎在向上天承诺
要干成一件气壮山河的大事

它们走进仓库和工坊
酵母盘桓，再瓢取
渗入地下近千米深的暗河之水
开始了时间的酿造
那些抽象而出的波浪
胜过爱情与误会时的激烈
翻卷着它积蓄已久的能量
向最初的高度攀爬
犹如山岩般陡峭
最后被柔软而敏感的舌尖
将她的度数限定在70度以下
也有像少女般温婉的45度
还有猎人一样老辣的53度
仿佛蝶翅在斑斓中的狡辩
它是没有结论的结论
令人猜测、探索、品尝

无法用数字概括
也可能是大自然在时间的味觉中
经过云计算而猎获的瞬间
也是万物精华的再次提取
相比她近千年的历史
那美人般不断生成的琼浆玉液
不知让多少英雄，力量倍增
也让多少文人墨客，激情勃发
我有一位朋友曾套用
《三国演义》中的格言
用谐音感叹道
“话说天下大势
“汾酒必喝，喝酒必汾”
因为她确实是男人眼中的佳丽
妇女心目中的力量
英雄的借口
让渊明得意而忘言
李白一饮诗百篇
自此文学在酒中成长
她讨好你，让你松弛
使你产生新的勇气
在你勇往直前的体魄中
形成自己汹涌的激流

她会在瞬间，流遍你
笼罩你、驾驭你
她可以让你徘徊在半途
甚至连半途都是多余
她完全缩短了距离
忽略了开始与结束
让你从忧郁中变得愉快
参透利益和生死
让思想更加单纯和丰富
甚至将你洗劫一空
让你想入非非
让你以为世界就是你
你就是世界
你用小小的一杯汾酒
就可以将地上与地下的汾河
共同汇入遍布全身的血管
在她的涌动里
忽然，你会以为自己已经
端坐在五台山的某个山台之上
因为解脱
而接近了无限和真理

让神思抵达浩瀚的天穹
银河就是汾河的形状
即使最耀眼的某颗星辰上
最浓烈的佳酿也应该是汾酒
它是中国所有白酒的祖师
清香型的代表
当你静下心来仔细辨别
在它清澈见底的底味中
透过岁月的辛辣
粮食最细微的本质
犹如浪花中翻腾的麦芒
轻轻地撩拨你的喉咙和鼻腔
那甚至是暗夜中月的味道
是划破寂静的一道亮光
你将在沉默中豁然开朗
它是你写不出的文字
这些文字会在她的每一滴酒液中
隐隐记下话语、友谊、深情

那或许也是吕梁山的味道
隐藏了故乡的倒影
是在鸟儿的婉转声里
山谷清晨草叶上滴下的露珠
和温柔又激昂的这条河流一起流淌
或者说它正在改变这条河流的流向
流向每一个多彩而传奇的人生
当你从美酒一样的美梦中醒来
心胸坦荡而舒畅
世界上的把柄已经成为烂柯
虽然年轮在身旁的大树中
继续在形成
但一个个崭新的世界
一次又一次向你打开
如花朵般灿烂的今日，指顾间
已将暮气沧桑的昨日彻底替换

（写于2024年9月27日，后有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