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猛地撞进窗子里的
是那种忽然闯入
穿着灰色的沙裙，长长细细的腿
箭一样，穿过眼球
从后脑甩下摇摆的问号

我清楚地看见向日葵
看着它，发出一声惊呼
那大片麦地则像它的巢
其实就是它的巢穴
它是在麦地里消失的

我发现消失的鹿
是个概念，如同这晌午的烈日
也是个概念，因为奔跑
时间被终止了，我到底是想说
一头奔跑的鹿，仰或是头顶上的烈日

我停下车，惊恐地望向窗外
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女儿诧异地问道
一头鹿，一头奔跑的鹿
这时候，光从头上飞流而下
化作透明的万物
透明到，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留下

2022,7.11


麦地

麦子熟了，低垂的穗呈现着悲壮
麦子熟了，仰望的芒露骨地伸出五指
麦子熟了，难堪的摆渡化作赤目的焦灼

我站在麦地的边缘
看着小心翼翼走进麦地的她
黄色被掩在一切厚度的后面
麦地被罩在这大片的黄色里
黄色是一本经书
翻动它，会撼动肺腑
会惊动野兔和刺猬
还有她的发稍和睫毛
它遍布在尘上，让累累的负重
刺破手，刺破尖尖的渴望

麦地里
我说，女儿，你跳起来啊
女儿说，那哪行？那不是糟蹋吗？

2022.7.12

开都河啊，你这蓝色的天穹

天空的眼里是充着血的，它爬得太久
嘴角明显地淌着蓝色的甘泉
鸥鹭飞来，我坐在它的一尾羽上
羽毛空悬在天，没有云彩的白
也没有风的青色，我爬着
这样好看得多，好看那浩瀚的海
好看那广袤的湖
其实，那不是海，也不是湖
那是邈远的蓝
那是深邃的穹
它裸露在世界的深处，它裸露乳汁
浓厚的，裸露蓝，它横向在天
代入惊叹和愕然
代入深入和浑然
它呈一片纯一的光带，蓝过那山崖
蓝过那绿色的草原，蓝过那
博格达峰上的雪
蓝过心的滚烫，群蜂和花色的蝴蝶
这是一种超出色彩之外的融合
有好多次，我的母亲为了生计奔忙
我驾着鱼舟，载着母亲的糯米粽子
在驴鸣的引航下，轻便地游
有时也会对着天空，甩响叫卖
我就有幸遇到这样的机会，看见
母亲眼里的蓝，看见这蓝的眸子
看见眸子里那清亮的透明的蓝
这一切都发生在开都河，在大山口的
瀑布之下，在小山口那高高的
赤壁之缘，蓝在烧，在向着不可知的
神秘呐喊，在喊，喊在山谷里
在水的波纹上，在鹅卵石的苔藓上
沉潜在无声和静止之间
蓝，是手指间掬的那捧水
蓝，是脚丫下那行歪歪扭扭的脚印
蓝，是河对岸的那两块丰腴的稻田
蓝，开都河就在这种光的照耀下
明亮一切，明亮
一直望不到头的那抹水做的蓝

2022.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