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之歌
——纪念肖黛
 
臧棣
 
握手之际，遥远的白云
自你的袖口流出；飞瀑隔着你的心跳，
像浪花的余音不时放大
寂静的群山。我们只见过几面，
每一次，你都安静于你的大方。
别人说起的有关你的故事，
到我这儿，就是峭壁很光滑。
多么幸运，在认识你之前，
我已读过你的诗。闲谈之后，
小小的震惊如同有一个紫色引擎
微微颤抖在我的角度之中：
人和诗竟然可以如此同源，
如此相互映衬于心灵的秘密
依然有迹可循。岁月的改变
反映在你的语调中，背景音里
漂浮着恬淡的烟味，你一点也不像
传说中正朝蓝鲸游去的羚羊。
你的坦白听上去犹如
漫长的沙滩上的一片绿荫——
你说，你正在服偏方里的秘方。
从效果上看，那似乎意味着
诗的秘方里已有一个语言的偏方
被你活用到了警报已经解除。
前半生，属于盲目的激情
任由诗来爆破；没什么好隐瞒的，
一代人有自己的宿命；后半生，
耐心里有一个绝对的细心，
专注于将那些还来得及
收回的碎片，吸收在
生命的透彻中。多么友谊，
你的诗已胜过我是一个他者。
 
 
         2022年7月27日
 
 
 黛色的远山
      ——悼诗人肖黛
                
华海
 
黄昏，山峦的黛色将要消尽
留下夏日夜晚的萤火和睡眠
而你说，“最好，和我一样躺下”
我看见环绕着梦境的，是最后一首诗
是“依水的街道”与“石头的心跳”
水珠和星星，缓慢坠落于寂静的空谷
你，把疑窦的目光封存于《寂寞海》
不知是否还有人看见那清澈的流动
听见火一样燃烧的风的声音，在远处
低沉地诵读：《一切与水有关》
 

 
离开的诗
——怀念肖黛
 
       潇潇
 
在你离世的最后十一天
满怀疑窦
要去找“一条依水的街道”
像镀金的秘密：出发是一个阴谋
你抛落的石头，没有了心跳
 
我在一场七月突降的大雪中
捡起你疼痛的粉渣
你已姹紫嫣红，端起一碗星星
用一首离开的诗
把这个世界甩得很远很远
 
2022年7月25日
 
 
悼肖黛
 
雁西
 
确切地说应该称你为大姐
在西宁的大街上，我们曾坐一辆车
我们谈论起诗歌和一些与诗歌有关的人
印象中的你，像你的诗句
“冰凌紧裹林木的执意
雪松轻沾藤蔓的坦诚”
听闻你离去的极速，来不及与众友道别
独跪在大地上的泣者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是一群人
2022/7/25
 
千里万里之外
----深切悼念肖黛老师
                孔占伟
除却高原上的风
你没有理由走得那么远
 
大伙儿欣赏你的优雅
高海拔之上的高尚
我记住了桃李芬芳
或者直接说出了一一一
桃李满天下
 
是谁让你如此通透？
 
懊悔的事情不少
欠你一次乡村里炕头上的
聊天，你喜欢的地方
那里的故事真的跟诗一样
那么美……
 
茫茫然的天地中
那个噩耗凝固了所有的时间
七月，少了一个增加光明的人
 
我们谈天说地
也会想起千里万里之外
 
                   2022年7月17日
 
枕着铁轨在山岚中追逐你的呼喊
一一旅途中怀念肖黛
 
曹谁
 
耳贴铁轨，呼啸前行
车轮与铁轨摩擦
进入电光火石的星光
跳上声音嘶叫的声波
我贴着铁轨飞行
穿过层峦叠嶂的山谷
深入雾气濛濛的森林
希望追回你的呼喊
曹谁，你是谁
曹谁，你是谁
你却平静地从波光粼粼的水面浮出
拥抱祖先，拥抱世界
拥抱俗世，拥抱太阳
跟你的仇人握手
无视时代的小丑
你消逝于迷雾濛濛的山岚
沉入水波或升入太阳之城
我在雾气中痛哭流涕
而后看到喷薄而出的太阳
 
2022.7.23于北京
 
那年
  ---给肖黛
 
盛华厚
 
那年是2012年，我们相聚在平凉
你夸我是个帅哥，又说我像个姑娘
然后抚着我的肩膀留下一张合影
左边的臧棣教授对你说也加入进来
然后我们三人留下一张“全家福”
右边的谭五昌教授也对你说加入进来
然后我们四人又留下一张“全家福”
 
那年是2013年，你寄给我一本诗集
因为我的漂泊不定而给了你一个
漂泊不定的地址，然后那本诗集
寄到北京却至今没有寄到我的手里
 
然后那年，我已记不清是哪年哪月
你给我前后介绍了四个闭月羞花
沉鱼落雁的姑娘，只是人家都因为我
漂泊不定和人老珠黄将我拒绝在他乡
 
忘了哪年，你向我要西川导师的微信
我说他没微信，请我吃饭还是付现金
你大笑说他真够out，还说他在西宁
给你电话参加饭局，但你有事未能成行
还说有关昌耀的写作计划想和他聊聊
因为疫情，你让我和他见面时说说此事
我说最近和他见面，汇报我以后的发展
 
那年是2021年，你说孩子是北京的医生
不懂文学，并希望你的朋友都健健康康
找他就没好事，大家最好都不要找他
可是，2022年7月，你却离我们远去
我还是想找到他，把你发给我的照片
文字、还有留言，让他全部复制留下
然后再把他拉黑，希望这辈子不会找他
 
2022年7月25日 北京冶仙塔
 

 
我看见这个世界的方式
——怀念肖黛老师
 
望禾
 
白度母升起光芒——
所有颜色遁去
你在巨大而空漠的白中
不发一语，返回自身
 
夏日茫茫，开满了
叫不出名字的花朵
雨水里的黄昏，情绪混沌
旧的片段被冲刷得更白
 
多少次，我通过你的眉眼
看见，世界神性的一面
看见寒流与暖流交汇的水域
以及，与重金属碰撞多年的
生命的韧性
 
这一次，我通过曾与你
并肩而行的诗行
看见阳光下的一切，看见风
看见无人的河岸，长出的
一株白色铃兰

在西宁，在平凉
——怀念女诗人肖黛
 
       谭五昌
 
2007年秋天
首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在西宁举行
我第一次见到你
你的优雅让这座西部之城
溢出无边的诗意宁静
 
2009年秋天，
我与你在西宁第二次握手
2012年夏天，
我们再次在西宁会面
你用豪爽的笑声
宣布我们已经成为朋友
 
2015年冬天
我与你在西宁匆匆晤面
你用一壶酥油茶
给予我友情的温暖与微甘
 
2016年秋冬时节
为了首届昌耀诗歌奖
我两度从北京来到西宁
我从你的口里
感受到了一个鲜活真实的昌耀
然而你的优雅却悄悄衍变成了
一种莫明的忧郁
这与你把昌耀称为“老昌耀”
似乎存在神秘的情感与命运关联
 
2018年与2020年
我在西宁最后两次见到你
在这两届昌耀诗歌奖颁奖典礼上
你对昌耀日益深沉的怀念
与你日益严重的忧郁与伤感
构成令人不安的对比
而我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安慰你
这成为我今日的内疚
沉沉压在我的心上
 
而在2012年秋日的平凉
你和我们一批诗友在崆峒山区采风
你热情，开朗，健谈，幽默感十足
在我面前展现出一位阳光女诗人的形象
我相信这才是你的本真面目
让阴郁的死神也要对你刮目相看
 
2022年7月25日凌晨，匆写于江西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