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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庄和花园
——2021年八月份《诗刊》上、下评述


  导读:中诗网签约作家、诗人布日古德作品选。


一、爱会让有哲理的诗人和诗歌抵达远方

 
  八月份,《诗刊》倾情推出了34人的青年女性诗人专号。这一期专号可谓独具匠心。从诗歌的质地、精神向度上看,以鲁娟、安乔子、庄凌、安然等人为代表的青年女诗人思想活跃,大都带着鲜明的写作个性。她们的智性写作、诗歌思维跳出了自我,冲出了小我的藩篱,对社会、对人类有了深层次的思考。从情感、情结上看,这些诗人的组诗也大都找到了精神的原乡。她们的乡愁情结也是带着哲思进入另一种反叛思维的。她们的诗不再停留在山水田园的表面,以撷取纯自然的意向作为语感抒发的对象。她们的“反刍”不再停留在苦难和哀伤之上。像安乔子的荔枝庄、鲁娟花园等地标式的情感介入,足以证明了这些青年女性诗人的诗歌创作手段与风格的个性单元化已经走向成熟。

  (1)、鲁娟诗歌画面感的背后。
  鲁娟的六首诗画面感极强,每一首诗都是一幅乡愁之上的经典画。《春天里》的“她”是一个含辛茹苦的“她”。这一个山上住着的女人“历经破碎依然完整,历经伤害却反弹出更多的爱”,“ 她”的爱,“她们”的爱像“满山蕨草一次次被摘取,又一遍遍疯狂生长”,这些爱是在“第一个孩子出生便夭折,第二个也如此,直到有了第三个孩子、第四个甚至五个”之后反弹出的,在她和他们“双手穿梭于春天卷曲的灵魂”的。因此这样的爱“历经破碎依然完整”。一首短诗折射出母爱的伟大与坚强。她的《夏夜》画面更为精美。这是一幅三个女性的画面。“母亲在左,女儿在右,月光把她们染得银亮,晚风送来花朵的暗香”这一段描写写得特别安详,下一段以一个“笑”为主体,刻画了母亲与我,我与女儿的深切情怀。“三条看不见的河流,在我们的体内汩汩流淌”,“左边慢慢枯萎,右边渐次盛开,一条永恒的通道连接我们”。直至写出了“三朵睡莲在黑暗的湖中微微荡漾”。仅仅从鲁娟的这两三首诗上就读出了意境的感性美。她的诗破解了一些抽象的玄景、玄境,通过唯美朴实质朴的画面直接把我们读者带进各种切身实际的感受中来。她的诗歌画面感的背后,女人、母亲、我、女儿之间关系迅速从抽象的形态进行时转换到形而上的因果关系上。她的诗是本源的,一是本源的诗歌元素在乡愁真实的节点上,二是本源的诗歌意象植入具备了疼痛感,三是本源的诗歌元素用多维度的线条展现,极大密度地交织了一个女性到母亲的善慈宽度,敬仰高度,情怀温度。鲁娟的诗无论是《花园》,还是《无用之用》均具备了这样一个不可亵渎的个性风格。

  (2)、安乔子诗歌的乡愁植入元素是什么?
  安乔子的诗语句凝练规范,文本稳健。她总是在乡下的圭江两岸找到生活的诗之元素。她在提炼这样一些主题的时候,首先注重我与生活的代入和通透、对接。像《小镇》里“我”的三年,这个三年显然是我教书育人为人师表的三年。诗文中结尾的甜,是因为我生活过的三年,我有了一个温暖的家。这首诗歌的植入元素就是“我”与“她”、“一个男人”,元素的背景用这个“小镇”做后盾之结,给出了一个美好的答案。这一点在她的《父母》里也充分地得到了印证。我在另一篇点评她诗歌的文章里已经把她写过的“荔枝庄”作为一种极强的地标性符号,做过剖析。她在本期《挑担子的人》《晨雾中的荔枝庄》这两首诗里已经把诗歌元素用一种多维度的画面或轻或重、或粗或细地刻画出来。诗人的高明之处就是在诗歌上植入的元素是真实的,她从来不在文字的虚伪上大打折扣,她的诗以乡愁的泥土元素,让读者情不自禁地进入到另一种情境中来。诗歌的好与坏说法不一,一些人要求内在美,一些人要求虚幻的意境,一些人故弄玄虚以其昏昏。其实写好一首诗,底线最好是不能脱离生活的真实性。在此基础上,运用各种喜欢的手法历练风格和个性,至少安乔子是一个实实在在而真实的自己。

  (3)、庄凌的诗《黄昏的果园》里写了什么?
  多年来,庄凌在诗歌的创作道路上一直寻求自然之道。她的诗率性、自然,清晰明朗。庄凌的诗讲究我与读者的感受。她的诗很少有繁芜的语句出现。《在楼顶上种树》是一种宣泄,她的精神寄托就是人和大自然中的植物一样,应该归属于自己的天真率性,崇尚自然,回归自我是当下诗人要表现的精神实质。《成熟》里写了“秋天是一个失败者”,为什么“费尽心思也没有把我培养成一个成熟的人,只有皱纹顺理成章”时的精神向度在这里即惟妙惟肖又不失小节。现在的“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假如是一株野草呢?《黄昏的果园》写得极为轻巧,诗的构思也极为奇特。她把一个黄昏写进果园里,意在用人来衬托黄昏,人与果子都抵达到这样一个成熟的时节。诗意的自然性表达,注意了把抽象的时空具体化。她的《黄昏的果园》是写人在这样一个“成熟的味道中”那一种幸福和安慰。庄凌的诗没有费解、拗口的炼句,这是多年来她注重语句清新、注重眼前的事物提炼升华的结果。

  (4)怎样理解安然的《我成为过你》。
  斯特芳·马拉美是法国著名的象征主义诗人和散文家。马拉美强调“诗应该从人类的心灵中撷取种种状态,种种具有纯洁性的闪光”。安然的组诗完全可以看作是一位成熟的女诗人的智性写作。她的组诗《我成为过你》从标题上看就具备了一位女性一种成熟的思考。从诗的内容上看,女性的伦理思考,女性经验式的感同身受把她的八首诗写得特别空灵、神性和闪光。比如《西湖月夜》她用这样的句子阐述“让我站在秋风的浩荡中,领受命运给予西湖月夜的静默,也让我立于月下,接受命运的鞭笞与再教育”,“让我交出此生的爱与惊喜,俸给天地神明,俸给内心的宗教,前方的人群,手捧黎明——”这就是安然诗歌风格的独特之处。再比如《在古代》:诗人用了“月亮甜蜜,时光炸裂,两朵花枝持续地颤抖,我站在荒原的辽阔和萧瑟之上,我的杜恩萨,我的小白羊”这样的语句陈述“我”与古代的时空对接。她的《红宝石》完全采用了哲人的抽象性思维,把一个聚变、历炼的因果关系还原出来。有意思的是安然很幽默的在诗的结尾这样交代“我承认,在某个时刻,我缺少瘢痕,以及被烧灼的红宝石”。这一种写法也没有脱离女性的智性思考与文本的娴熟完成。安然的诗每一首都带着沉重的镣铐,打开镣铐的那一把钥匙,没在手上,而在沉沉的心底。就像她在《我成为过你》里的潜台词“长时间以来,我成为过一个诗人,爱着远方的哲学”。正是因为这样的思考,她才得出这样的哲理性的结论“我成为过你,在失修的路基上醉意沉沉;我成为过你,一小块冰,在极寒之地练习生长”。安然诗性成熟一个显著的标志就是运用了佛性思维把生活羽化成活灵活现的一首首短诗,率性而执拗的繁衍、脱壳、仙飞。她的诗不可或缺的带着天然的禅性。

  (5)、段若兮和她的《碎花裙子》。
  女性诗人成熟的一个显著标志就是她们对隐藏于日常生活表层之下的深层痛苦有了一定的体察能力,并用具有故事感的语言将其呈现出来。她们的镜头既有蒙太奇的手法,又有诗经那样的细节发现。段若兮的组诗《碎花裙子》就是这样聚焦生活的。她的诗无论在语境的前置上,还是在生活穿透力的细节观察上,都有深层次的反思、热赞和肯定。《珍珠耳环》写了一粒蚌在泥沙里的生命完成。诗中的“她”“又一次掰开自己,取出这甜蜜和痛苦的结晶体”,“光华呼应着恒久如常的岁月”,“瑕疵印证突如其来的风雨和难以弥合的裂隙”。这些惟妙惟肖的细节描写一直带着疼痛进入反思的多维空间。“镜中,珍珠耳环悬挂在耳垂上,像是两粒摇摇欲坠的泪滴,不忍触碰”。这样的细节,这样形象生动的比喻段若兮恰恰能在自己的身边发现,实在是来自于对于血脉、泪滴的诚挚。她的《生日》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祭奠版。这首诗用母亲今天的好心情、好厨艺做了一桌好饭菜。这一个情境当中,诗中故事的主人公“母亲”在忘我中陶醉。母亲是儿子的温暖,儿子是母亲的大树和山峰。可是“等待门铃声随时想起的时候,今年,他,应该49岁”。进入幸福、沉浸在眼前的母亲竟然忘了17年前儿子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车祸。诗歌一般是先抑后扬,段若兮的这首诗一反常态,先扬后抑,效果非常好。再去读一读《可是我恨你》《母女》《碎花裙子》,你就不难发现,段若兮的诗是带着痛感找到“所有的声音、词汇和语言的源头的”。她的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是另一个女人的母亲”“生命的密码,交付给一位穿白裙的少女,随后转身,沿着你走过的路,追寻你而去”的那一种疑问突然顿悟得非常辽阔。
  总体上看,这一期青年女性诗人专号,编辑部精选了80、90后这两个年龄段34人的组诗,有创意,也很有代表性,可以说进一步梳理了这两个年龄段青年女性成熟的诗歌作者。尽管挂一漏万,但毕竟是填补了我国诗坛上近几年忽略青年女性诗人的空白。
爱会让有哲理的诗人和诗歌抵达远方。
 
二、生活的年轮里开着多少迎春花
 
  2014年10月15日上午习近平总书记在人民大会堂主持召开全国文艺工作者座谈会。在这次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文艺不能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迷失方向,不能在为什么人的问题上发生偏差,否则文艺就没有生命力”。这一段讲话掷地有声,字字铿锵,也让我们读者、作家、诗人听了之后振聋发聩。文艺为什么人的问题是一个首要问题。近年来,诗坛上的一些诗人、作者围绕着经济市场没少做事,但是表现在作品上,为工农兵、为人民大众的好诗歌越来越少。有好多文学作品、诗歌脱离了生活。用所谓超现实的、后现代的玄性作品朦胧读者,麻痹市场。不知道生活的年轮里到底能开出多少迎春花?
  写读者能读懂的诗,对诗人和诗歌作者也是一种愉悦。
  八月份《诗刊》上半月视点栏目秦立彦的《迎春花》的确是一组让人能读懂的上乘之作。至少秦立彦的诗不懵天海地,不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一是这种带着问题进行思考的写作能够把我们一些司空见惯的事物,通过新的发现与挖掘,让我们重新认识自己,回归到事物的本真上来。像《旧的电子邮箱》《失眠》《孩子的往事》三首诗就是寻找出这样的况味,进而达到像朱涛所指出的那样:每一个“碎片,从整体中剥离出来,达到一个例外的意外”。二是秦立彦的诗语感亲切,每一首诗故事虽小,但整体性很强。她的诗一直带着“隐秘的欢乐”去“说出自己,留住生命”。三是《杨树的眼睛》主题词是眼睛。她笔下的这一双眼睛“有的严厉,有的柔和,有的惊诧,有的困倦”,但是它可以见证一个又一个春天,也见证霜雪,更多的是“看见不同的人经过身旁”。诗人在结尾的一段迅速将自己植入到一片杨树林里,这个时候,我们该想到上文第二段“它们睁着许多眼睛,面向四方。那是它们一次次断臂后留下的伤痕”。直至最后“我走在杨树林里,被许多眼睛注视,知道它们在自己的身后,默默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生活是一棵大树,岁月也是一棵大树,我也是一棵大树,她与它也是一棵大树。在这棵大树的年轮周而复始的五行运行中,大运流年里应该开着多少迎春花?由此看来,从秦立彦的这一组《迎春花》上,或隐或现的读出她的心理上的阳光和放纵的思想,读到她眼睛里受过伤害的春天。诗写性情,惟吾所适这个道理是最简单不过的为诗之道了。
、我读姚辉的《星空》
 
  诗人成熟首先是在创作手法上的个性化成熟。姚辉在诗中或勾勒画面。或讲出与众不同的小故事,这些手法上的技巧运用,基本上秉承了自由诗空间发展的维度。他的诗与众不同的特点一是在诗意表达上的标新立异。比如《辞旧的人》回避了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他用第二人称将这个“辞旧的人”放在雨滴之上;或者雪的光芒之上;然后,被风忽略的人走在雨的罅隙中,才是他!二是用事实佐证一种不可亵渎的辩证关系。比如《果实》。诗中的辩证关系首先是枝头和春天的关系;然后是风雨和时间、季节的关系;最后才是风雨中磨难后、历炼、艰辛的成熟关系。点破主题的诗眼是“想为风雨作证的枝条,呈不上更好的证词。又因为”瘦小、酸涩、布满虫洞,以及散乱的天光”诗人恰恰认为这些“是难以辩驳的”。三是读姚辉的诗,不要停留在文本的表象上,一定注重它的回旋和张力。比如《辞旧的人》写的是辞旧的人目前或一生已经积攒了多少苦难,才能在大雪中永恒;比如《果实》有一粒儿是难以辩驳的,总有一些成为奇迹;比如《割稻记》“你有超出黎明的收成,稻穗比阳光熟得更透;它们长成了阳光最为饱满的启示”;比如《摘葡萄的人》“她熟悉七月潮湿的风向”“葡萄代替过多少种星空?”;“葡萄有浸透往事的光芒”;比如《山》山在雾里,显得沉默一些,如果“山站在雾的背面,却承担着雾正面的疾痛”;比如《歌》“那个将大海挂在树上的人,是黄昏的某种记号,他复制出了大海最古老的呼叫”;比如《马灯》“那些风中艰难穿行的人,记得灯盏不朽的位置”,“灯盏的守候,便是青史最初的守候”等等都是姚辉长期思考的结果和金句。这些经过血与泪淬火的文字,有温暖,有形象,有高度。诗评家张德明在《梦想表述与诗意生成》里明确的肯定了姚辉“就是这样一位有自己独立诗学立场的人。他的诗很少拘泥于对日常生活琐事的简单描摹,也不大依赖以叙述的策略来直观呈现现实生活场景,而是始终保持着纯粹抒情的格调,让情绪的流波在诗行之中汩汩奔涌,让梦想的光芒从诗行中熠耀而出”。他诗歌“硬币的两面性关系”是“相互依存,彼此成就,共同铸造出其诗歌的独特的美学品质”。
  笔者认为,姚辉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姚辉,他又是一个在诗歌道路上不断探索,不断完善其个性而又特立独行,强于自我展示诗歌精神向度的姚辉。
 
(2021年8月29日星期日 4.31于北京天通东苑东一区草就)
简介
布日古德(常用名:张黎明),蒙古族,黑龙江哈尔滨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吉林省、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诗人、散文、歌词、文学评论作家;高级记者、记者站长。有大量散文、诗歌、歌词、文学评论等作品在《诗刊》《北方文学》《诗林》《词刊》《内蒙古日报》《扬子江诗刊》《诗歌月刊》《诗林》《草原》《星星》《中国文化报》《中国青年报》《解放军报》《贵州日报》《诗选刊》《西藏文学》《鸭绿江》等报刊发表并获奖。著有诗集《苦楚》《鹰》两部,代表作《长征三部曲》《黄河三部曲》《红海滩》。
责任编辑: 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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