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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泰灸:酒与诗的重合与分离
——简析陈泰灸及诗歌写作模式


  导读:李犁:著名诗歌评论家、诗人,中国诗歌万里行组委会副秘书长,《中国文人书画》杂志主编、《诗歌地理》主编。 北京师范大学文艺美学硕士。2001 年获中国诗歌学会举办的“首届美岛杯中国网络诗歌大奖赛”一等奖。
陈泰灸: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诗刊》社《子曰诗社》理事、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创作委员会副会长、肇东市作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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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喝酒的人往往都很真率,且情绪的燃点都很低,仿佛他们本身就是汽油桶,一点火星就会让他们燃起大火。这让他们单纯、性情,身上的自然属性比较多。正因如此,他们比常人更敏感和敏锐,看似醉眼朦胧心不在焉,可他们一眼就能把一个人看穿并铭记住。有时别人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会让他们嚎啕大哭、怒火万丈或像孩童一样欢呼雀跃。这恰恰暗合上  诗人能在细微的风吹草动中感知到万物以及命运的结局,从而悲伤甚至泪水涟涟。这让醉鬼和诗人一样具有了多情敏感孩子气的共性。
  以上这些,都曾发生在陈泰灸身上,而且他把酒人和诗人和于一身。或者说有两个陈泰灸,一个是世俗中的,成熟练达,豪放慷慨;一个是诗歌里的,敏感伤感,细腻精致。诗歌里的陈泰灸是真实的,是魂,平时隐匿着。而我们看见的陈泰灸是他的影子,是诗歌里的陈泰灸脱下来的外壳。或者说现实中的陈泰灸是盾,诗歌中的他是矛。盾是坚强的,抵抗世俗和命运;矛是锐利的,向外出击,目标是心灵,所以它尖而不坚硬,反而柔软而温润。因为他的出击不在于抵达,主要还是为自己的心灵减负,将平日里世俗堆积在心灵上的沙石和淤泥卸下去,让心灵和原本的陈泰灸复归它的真纯、轻松、柔润和美丽。
  于是陈泰灸写诗变成一种泄洪,比如这首《惊蛰:醒着或者装睡》,标题就带刺,有一种愤懑和忧悒在鼓胀,需要疏通和排泄:“就在今天 惊蛰/没什么吓着我/没有女人电话更没有雷声/本来我想知道的/都被夜来一场雪掩盖/更别说春天发情的事/都被冻死在松花江南岸……/拚命得到的东西/拚命的放弃//早晨看潮涨/傍晚看斜阳/我的爱情永远在路上/不用推测 我知道/雪化时我也无法发芽/即使明年惊蛰打雷/我也仍然站在原地/培养忧伤”。诗人的伤感和不忿有时是莫名和先天的,常人不理解,总猜想是什么具体的事情让诗人这么不开心呢?其实其根源就是诗人比常人敏感,比常人更多愁善感。我们顺着这个题目的蛛丝马迹尝试着找找,是什么解不开的疙瘩让诗人总是耿耿于怀?
  惊蛰本是雷声敲醒万物,万物包括生理的心理的隐秘,以及梦想和愿望在惊蛰日按理都应该萌芽和苏醒,但是诗人遇到的正好相反,不论是自然的、感情的,以及冥冥中该发生的种种都没有一点抽芽的迹象,甚至被自然和人为的雪封锁着。尤其是爱情,尽管一直在心里蠢蠢欲动,但一直找不到目标,更没有一点发芽的征候。所以我们可以这样总结,是诗人内心有很多诗意的理想和愿望,但现实却摘去了它们飞翔的翅膀,呼唤的不能照应呼唤,也就是光喊却没有应答,空中四处流浪的情感和人生一直没有着落,这笼统的漂泊感、危机感、人生无常感让诗人发出了这种感叹。这感觉平时可能连诗人自己都无所觉察,但这种经验像油漆,一遍遍在心里粉刷着,渐渐地就形成了他的潜意识,一旦外界有一点刺激,这情绪就本能地显形了。
  这也验证了一个老话题,就是诗人是长不大的孩子。陈泰灸和所有的诗人一样,青春期比较长,专注于内心,沉湎于幻想,渴望完美和唯美,过与别人不一样的生活,还有抑郁与叛逆,种种属于青春期的特质,一直在诗人身心里蹿腾着,而且一生挥之不去。这也是诗人有激情、爱冲动,有着不竭的创造力的缘由。这就是诗化的陈泰灸,精神内核中的陈泰灸。与现实中喝了点酒就舞舞咋咋、大呼小叫的陈泰灸判若两人。也许正是因为诗意的陈泰灸平时被现实中的种种压抑着,他才通过酒精来释放自己。依然是生活中的他没有知觉,而是潜意识在作怪。
  所以陈泰灸的心里是有块垒的,他通过写诗化解它,让堵塞的渠道疏通起来。所以他的诗歌低沉、迟缓,怅惘又自信,有着无限的企盼。也正是这个原因,他的诗歌不是激流和瀑布,更像刚刚解冻的小溪,声音小而慢,像低语或者是自言自语,旁若无人地诉说着内心的激动和苦闷,执著和渴望。也正因此他的诗歌清凉但不冻人,低沉但不凝重,不深不见底但能摇动人心,属于小畅灵的写作。以他的这首《过敏的爱情》中的一段为证“……选择飞机/我不知是那段感情为我导航/选择高铁/我不知在我心灵/归宿能否停留/找一只小船去流浪/随波逐流的事/我从十五岁就再也不做/爱情的花朵/有人芬芳/有人慌张/只有公园的椅子坦坦荡荡/有时是靠山/有时做温床/赶上流水的落花命运真好/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不用预测 就知道自己/肯定能汇入海洋……”
  这段诗歌不仅证明了陈泰灸诗歌内核的特征,更说明了他诗歌外显的特点,那就是有点民谣的节奏和味道。这种类似歌又有点轻摇滚的语感和语调,让他的倾诉有了节拍,有了轻重缓急,抑扬顿挫,这就是诗歌消失很久的音乐性,诗歌找回了歌的特质,就等于恢复了本土诗歌的传统魅力,即吟唱和诵读。这等于让诗歌生出了翅膀,飞起来,诗歌从而有了音乐美。而能用嘴唇“说”出的诗歌,必然是一听就懂的诗歌,让诗歌走出了长期猜谜的深渊。而口诵是对诗意的彰显和使其立体化,更是对诗歌意境的深化和美化,撩起越来越多人对诗歌的兴趣,让诗歌得以传播和推广。
  陈泰灸诗歌写作的另一个特点也是给我们的启示就是他的诗歌生发方式,也就是写作的动因正好切合和回归到中国本土诗歌写作的源头上,即触景生情有感而发。更可贵的是他的这些诗都是他投身于“火热的生活”中,与现实碰瓷后,立马产生的情思。所以他的诗歌不是静态下的冥思苦想,硬憋出来的,而是行动的诗歌,行走中与人与物碰撞后突然产生的活蹦乱跳的诗歌,即时即景即情,这种方式写的诗歌虽不具备恒久性,却因有现场的新鲜感生动性而有了冲击力;不博大精深,但因每一句都是真感受,让诗歌有了直接感和扑面的气息。你看,端午节,让他想起父亲的草原;七夕,启发他思索有距离的爱情;雨天的西湖,让他感觉到有人偷走了我的月亮;而周庄的圆桌,开启了他的想象力,半真半幻中他看到明朝的三寸金莲……
  我引用的这些,都是陈泰灸诗歌的题目,限于篇幅,没法引用内文。但从中我们不难看到他诗歌生发之方式都是真实的遇见,这就是古人说的“即目”与“直寻”,这就拆去了生活与心灵之间的屏障,让诗意一步到位。诗歌写作从缥缈的天空重回大地,真实又踏实。而现实中的人与物与事千差万别,诗歌就会千变万化,至少是题材上不重复。这就避免了雷同。诗歌忌俗更忌熟,只有把真景物作为诗歌的源泉,诗歌才能走出似曾相识的怪圈,萎悴的叶子才能返青。所以,应了那句俗话,生活才是文学之母。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陈泰灸的诗真切自然,并且有真情和韵味,可以说具备了有境界诗歌的素质。
  诗歌是气,不是器,诗歌是人心,不是物件。诗歌要有精气神,不是木乃伊。所以陈泰灸写作方式对我们的启示就是:诗人要像前辈那样投身于真实的大千世界,从中获得大的冲动大的激情大的神游,可以在醉态下真实清醒地“走神”,而不能故意装睡着胡编乱造,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写出有格调有气象有想象力的大意境的诗歌!

 

 

陈泰灸诗选
 

 

过敏的爱情

我决定逃离这座城市
就像当初逃离母亲
杏花白了 桃花红了
樱桃花开暴露了我的年龄
选择飞机
我不知是那段感情为我导航
选择高铁
我不知在我心灵的归宿能否停留
找一只小船去流浪
随波逐流的事
我从十五岁就再也不做
爱情的花朵
有人芬芳
有人慌张
只有公园的椅子坦坦荡荡
有时是靠山
有时做温床
赶上流水的落花命运真好
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
不用预测 就知道自己
肯定能汇入海洋
一段一段的爱情
就像错过花期的海棠
蜜蜂逐季飞过
也不见前来偷蜜的情郎
必须到落花流水的上游去
即使过敏
也能用果实疗伤

人间四月天

谷雨那天
松花江的开江鱼刚睁开眼晴
就被出天价的人吃了
杨柳刚有点怀春的意思
就被倒春寒诱骗
只有迎春花偏居一偶
躲在开发商忘却的角落里偷笑
而风仍在到处招摇
让这个看见看不见的春天蒙羞
在飞机上俯瞰
松花江象极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让我想起一个去了美国的女诗人
和一个幻想去睡别人的女诗人
她们俩我一个认识人
一个认识诗
空姐送来晚报
不怎么准的天气预报说
咱们这个四月
春天仍在路上

银滩:樱桃与麦田

胶东半岛的麦子熟了
像一张张摊开的煎饼
更像小时候练字的田字方格
樱桃树长在麦田中间
只等我和我爱的人到来
躺成一个大字一个人字
乳山,因此丰盈
奶水流下,浸白海边的沙子
我们迎着海风呼喊
浪花飞舞,不知是否听懂了我们的召唤
一只拇指按住了大海的嘴唇
我只好等太阳落山
再在樱桃树下和月亮接吻

我往哪里去

能选择穿越
我想去《诗经》里看看谁还在河之洲
能选择返祖
我想去海边瞧瞧当年上树
究竟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食物
就是现在 我刚到正月十五的公墓
给逝去的父亲送灯
顺带看一下月亮是否和雪同时打灯
我每年在生与死这条路上徘徊
决定我往哪里去
就看谁爱我多一点

惊蛰:醒着或者装睡

就在今天 惊蛰
没什么吓着我
没有女人电话更没有雷声
本来我想知道的
都被夜来一场雪掩盖
更别说春天发情的事
都被冻死在松花江南岸
我曾用十二年的时间来忘记
大学一直倒推到托儿所学过的东西
这才勉强能在世上走过温饱
更用八年时间想记住美国人和苏联人谈恋爱时的语言
去过才知道
对方只明白我的身体和国籍
嘴和声音只剩下象征意义
喝的酒越来越贵
得到和做出的承诺越来越多
拚命得到的东西
拚命的放弃
童年时丢掉的旧球鞋
经常在梦里走过
早晨看潮涨
傍晚看斜阳
我的爱情永远在路上
不用推测 我知道
雪化时我也无法发芽
即使明年惊蛰打雷
我也仍然站在原地
培养忧伤

端午,想起父亲的草原

是谁把故乡变成了远方
是谁用红线把艾叶和鸡蛋串成了我童年的香囊
撕下一页九章包成粽子
用橘颂做彩铃微商给三闾大夫的汨罗江
基本上端午这个节日头一天就醉了
各取所需的理由最后都是诗歌美酒收场
我10点钟起床踩了踩妈妈家窗外的草坪就奔往机场
带着妈妈非让拿着的鸡蛋粽子柿子香瓜
心安寺大师祝念过的圣水
这些东西,都被我在哈尔滨西站等机场大巴时吃光
想了一会昨天诗会后的酒会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父亲和我出生的草原
这个时候 活着的父亲正在草原放牧他的马群和我的童年
端午节妈妈只会给我们姐五个每人煮两个鸡蛋
姐姐有时会偷着给我一个
二妹三妹可能要保存好几天
我十五岁当兵走的时候
小妹还抽了我一马鞭
一下子把我从孩童抽到了成年
其实我的心早已不再为爱流浪
几次回乡
乡愁早己躲进陈旧的相框
其实我们自己早已断了自己回乡的路
越描越像假的 就像给那些美女化妆
但这不耽误我孝敬母亲
不耽误和她唠嗑唠她熟悉的人和村庄
和她一起听地藏经时
屈原那时信佛就好了 我想

七夕,你跟我隔着一段情的距离

离我远点 保持无法拥抱的距离
离我远点 让双手不能相牵
爱抚不影响呼吸
离我远点 让两对眼睛无法凝视
目光无法若即若离
离我远点 让两颗心不能相撞
相思无法点燃意乱情迷
七夕 你跟我隔着一段情的距离
我在传说中牵牛耕地时
喜鹊尚没有为你缝好嫁衣
即使毫无结果
我也不后悔那次心灵的不期而遇
只盼这一天
晴时和你指看银河星语
阴时和你沐浴巴山夜雨
假如再次相聚
绝不让你乘风归去
醉在七夕
让爱的故事水银泻地

西湖   谁偷了我的月亮

西湖夜雨我忘记带伞
花港没有鱼柳浪也没有莺
只有成群蝙蝠不知疲倦
来回撕扯我观看雷峰塔的双眼
我站在湖边想三座桥三段浪漫
爱情在杭州太简单
成本低到只需一把伞
要不你就折返跑十八里
站在桥头等待雪天
今晚的月亮在云层后面应该最大最圆
苏小小是否今夜无眠
为了安慰自己
在电视里把世界各地的月亮看个遍
但心中总有无法谴走的企盼
枕着西湖的雨声入梦
谁能把我丢了的爱找回
让我梦绕魂牵

周庄 圆桌下我看到明朝的三寸金莲

江南的妩媚走到双桥就知道了方圆
猪狗牛羊的辛苦劳作到这儿都变成了走秀表演
船娘几句做旧了的小调和喝茶的杯子一样非物质文化的价格
周庄的水周庄的天
太像老了的江南
只有走马楼依旧阴冷
空洞的窗口没有了大家闺秀的窥观
南洋挣来的钱不知在水下生锈了没有
新建的拱桥个个都像钱眼
古戏台上的才子佳人
不是男盗就是女娼
女导游点名的嗓门
是周庄这天唯一的阳刚
江南用细雨编织丝绸
用丝绸捆绑江山
用钱帮别人围城的时候
注定把自己围在了城外
周庄现在有八个出口
就像当年沈万三给朱元璋的八大碗美味佳肴
江南水乡早已成了所有村子的通用名
小桥流水也变成了家常风景
在周庄在沈厅
在女眷的内宅
我看到一张圆桌下悄悄伸出的明朝女孩们的脚
媒婆们可以偷看一下三寸金莲
这样就知道周庄或者是周庄的女孩值不值钱

青肯泡笔记

我的到来如此突然 即使
没有青肯泡湿润的邀请
也像夏季的阵雨 不用
对老头岗左顾右盼
透过开满鲜花的草原
如七月的肇兰新河
那片林子的背后
隐藏着我的追风少年
青肯泡 有十五年的春天
我只能嗅着西北风
从你那儿带来的鱼腥味解馋

只有野鸭 在酝酿分娩的曲子
除了饥饿终日用漂泊丈量时间
成群的鸥鸟如梦般铺满道路
仿佛仲夏夜的爱情
谁都知道她们不是为爱献身 而是
让你看见她们 再看她们一哄而散

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那只小船
大坝将水分开恰似老头岗的两片肺叶
青春的芦苇结成同盟
占据了无数个苇岛
供偷情者逍遥浪漫
只有蒲棒默默无语 按时敲打荷叶
心中诵出青肯泡的真经
像极了那只能打鱼的船、能放鱼苗的船的桅杆
诗友的父亲用祥云作伞
为我们准备午饭
他的三叔是我的哥哥
用美酒和七律感谢我们
代替月亮和星星陪他为伴
同来的女人用奔跑的姿态
向车窗外伸出双手
说车长了翅膀 却没有飞过
那只最小的鸟 就更加没有
搞明白钓鱼郎在哪里下蛋
无所谓今夜无眠
中午阳光下陶醉一番 抵过了
无数个无滋无味的夜晚
不一定非得红拂夜奔 乌江断剑
男子汉的唐风楚韵会使情义更美更甜

雨一直下

雨一直下 滴滳答答
是两个女人的高跟鞋
对我的名字
不断的敲打
今夜注定无人同醉
是在你们目光的钢丝上跳舞
还是在你们的纤纤素手上失眠
我己无需选择
闪电好象妻子踦着白马匆匆而过
雷声滚到麻辣锅里低声诅咒世态炎凉
一杯啤酒就象一段充满泡沫的日子
醉在里面不想出来的
还有一个我穿着制服的兄弟
无意间的一声叹息
真的是告诉你我想停止游戏
顺着你的手势我找回自己
忍不住回首
却又见领着妹妹
赶着马车追来的的你
车上拉着五颜六色的故事
批发它们
成就了一个只上了二年学的女人的魅力
雨一直下 稀里哗啦
是忏悔的泪水刷洗放纵的桃花
昨天 一只从北京来的叫毛毛的小鼠逝去了
黑暗中它几次跑过我的梦境
如果我在 死亡可能不会发生
其实 毛毛也是我喜欢的一个女人的小名

忘情水

忘情水不能装在杯里
就像任何年龄也封闭不了爱情
所有人都在对着天空望梅止渴
你的一个眼神
就是拯救我的杯水车薪
感情的四季也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一朵浪花也有它的日月轮回
握在手中的名字无论怎样更改
用吻写成的日子永远不会被水冲掉
我们在一个错误的日子里
记住了一个不该记住的名字
渴望再去远方的脚步
已几次被红丝线缠到跌倒
心从此被关在门内
梦变成窗花
成为一把年纪后自我欣赏的旧物
其实真的不用走开
拥有谁都可能拥有未来

感情线

第一次见你是在春秋末期
我孤独在苎萝溪旁 站成
一颗榉树 只为等你
将浣洗干净的心情
搭上我的肩头
然后 用嫉妒的眼睛
杀死水中所有的鱼

再一次见你是在唐朝
我已托生成人 正从西域碎叶
路过蜀道赶往长安
而你刚刚被皇上册封贵妃
天天在宫中上演回眸
我醉酒当歌 只为
天天从你门前经过

今天你就坐在我的对面
目光如水就像刚从华清池回来
隔着的桌子是两千年的修炼
是岁月 是年龄
看起来很远 其实很近
点燃一支蜡烛 算是我
给你的生日礼物
心型的火焰是我心的祝福

自打出生 我们就注定重逢
踏雪寻梅还是暮然回首
其实你早就走在我的掌心
任何时候 我的目光
都会把你收留
做成一副眼镜
挡住所有暗恋的小箭
让你的心沿着我的手纹走到永远

永远的查干淖尔

查干淖尔的洁白和美酒一样绵长
郭尔罗斯的呼唤从远古就开始
在松嫩平原飘荡
一个民族 在苍狼和白鹿的真情中
沿马头琴弦攀缘而上
因为有你
成吉思汗知道什么是故乡

一首蒙古长调
将几百年历史汇聚成松嫩两江
满蒙连姻开放的萨日朗花
依然长在孝庄祖陵旁
勒勒车承载着一湖心事
在科尔沁草原深情歌唱
因为有你
成吉思汗知道什么叫成长

郭尔罗斯 我的蒙古新娘
曾跟着成吉思汗去外高加索马蹄踏香
查干淖尔 阿阑豁阿裸露的哺育一个民族的胸膛
沉重的传说和故事己使白色蒙古包无法流浪
七月 走近查干淖尔
我学会无法遗忘

羊溪湖 我无法忘记青州

青州曾是一块砚台
挥毫作画的是羊溪湖边的垂柳
青州曾是一卷诗词
封面是先天下之忧而忧
青州曾是一条山路
山路上徘徊着写不出歌赋的欧阳修
青州 据说还当过小船
在羊溪湖上载过那个姓富的孤独老头
青州也曾属于女人
顺河楼让羊溪湖水懂得温柔
顺河楼的厅台曾经承载她反反复复无处邮寄的闺怨
羊溪湖的水波也曾叠藏了她无尽的痴情哀愁
闪电 敲打她窗口的珠帘比黄花还瘦
细雨 锈蚀她心仪已久也不肯过江的王侯
我问你 青州
是谁囚禁了李清照的爱恨情仇
她的爱让范公井旁的海棠花欲说还羞
她的恨让三贤祠里的巨树一夜腐朽
她的情是弥河的滔滔河水把青州浇灌成花都
她的仇风化成云门山里的石头
研成墨 让几个朝代书写冬夏春秋
不想爱你又无法恨你
我问你 青州
李清照的爱还要漂泊多久
羊溪湖啊 你是不是
李清照从顺河楼上抛下来的绣球

风 不在掌握中 

风是你的长发
我不祈望拥有
只求在我想你时
在我指间游走

风是你的目光
我不奢求在我身上长久停留
但愿她能在看我的瞬间
捎回一颗心灵对你的问侯

风是你的背影
对着她我欲呼还休
怕我涛声依旧的表白
带给你我无言的寻求

风是你的声音
我从早春听到深秋
不知我缠绵相思的绿藤
是否有果实挂在枝头

风有时是你的小手
领着我的痴情四处飘流
尝尽倜怅哀愁
感情的沙漠依然一无所有

风更多时是你善变的脚步
我无法与你同时到达爱的绿洲
不要怪我不能跟你保持同一节奏
因为我爱你太多太重太久

七 星 鱼

萧红住过的小院结了几粒草籽
被春风吹起飘浮呼兰河两岸
一颗落在北山东林寺旁虔诚修炼
一颗落在南山显佑宫内占卜悲欢
只有你变成呼兰河里游来游去的精灵
妙曼的胸间隆起一条色情的黄线
背负的七颗星斗是我迷茫时的北极
你轻轻的一吻
我掉进呼兰河的涛声中再也没有出来
你我的一夜情醉了四月末这几个乍暖还寒的日子
只有这几天我们才能把爱留在岸边
待十月时
我们赤裸相见
看自己的子女
以梦中的形象游向大海

冬季 我的风花雪月

沙滩上的卵石由于我几生几世的凝望结晶成玉
一阵风花雪月我也不信我的港湾能够结冰
即使提炼所有的盐份
你冷冷的目光依然会被大海晤暖
此刻
俏生生闯进我梦的
难道只是涛声

杨树上的乌鸦只是一个逗点
你想休息时风有亊不能停止奔波
而你站立的位置正是感情之河入海的必经之路
拥抱爱情还是随波逐流
其时你己无需选择

爱你如水 热情时幻化为云 用细雨淋湿你大学时的初恋
爱你如水 冷酷时幻化为冰 用平靜承载你结婚后的平淡
爱的怀抱 不过是人们内心向往的港湾
谁都可以去谁都可以走
是否永远停留 只看你选择做岸还是当船

情迷大似海

古老的轳辘声马蹄声被机器声替代
替代不了的是在水下走了一千年的两根杨木杆和一领大眼网
还有狗皮帽子下老把头狡黠的眼光也无法替代
北风还照着蒙古亲王的样式堆起了雪屋
屋里住着的不再是王妃格格
而是那个拍过还珠格格现在想拍漁猎的导演
咳嗽声就是命令
篝火就是信号
一场战役从一声猪叫开始
血的颜色先红了网红了湖水最后红了冰上的雪
老把头望了一眼东方
几抹朝霞恪守醒网的颜色
雪花停止扰乱彩旗的炫耀
透明的冰面下小鱼夺路而逃
原来它们是听到了萨满鼓的呼唤
三柱长香祈祷北风带回远古的风景
捕鱼汉子的羊皮祆上落满了南来北往的眼球
闪光灯一瞬间谋杀了一群美女诗人的爱情
呼啦啦的唢呐声唤来了冬天的鱼汛
起网的消息沿着古驿站的蹄印一路跑到京城
鱼儿己经在传说里游了很多年了
乌珠古尔泊也己正值壮年
情景再现一次初恋的狂热己变成必然
一网打尽的
绝不仅仅是我从大似海无法带走的留恋
头鱼宴上的美酒醉了天南海北的男人
马爬犁留在雪地上的印迹是大似海的挽留
一网收获一个季节的喜悦
留在大似海的
是深藏在湖水中苇丛里雪屋内旗杆上那永不消失的渔猎欢乐
 
溶  化
         
我把阳光的温暖想象成寒冷
我把大地的感动想象成恐惧
而雪依旧在低压的后面徘徊
迎着我来的是一片星光
云中伸出的手
抚摸着小草枯黄的头发
冬眠的蛙声枕着野马莲的根须早已入梦
只有一种声音在地下行走
作用其实只剩下一种象征
现在我们用脚来亲吻世界
嘴唇已变成奢侈品用来买卖
办公桌上所有的文字都不是用来读的
早晨出门时一张有用的纸早已用过
回头看
所有睡过的房子都变成大街
只有一张床跟着目光游离
血液慢慢的把姓氏聚成一棵枯木
为知己者假死的那只喜鹊也刚刚生完孩子
当稻谷飘香走过丘陵山岗
各种鱼组成的河流凝固成一堵挡风的墙
我们无需选择
溶化只是一个消遣自己又慢慢陶醉别人的过程
 
 妮子
 
你的眼睛一直看着南岸
就像比目鱼在海里为了爱忘了时间
去年的一声苇笛
割破今年蒲棒白生生的呐喊
露出的处女情结
已被一首歌曲占有
松花江水漂白所有前朝的记忆
亦酒亦泪的几个村庄早已插上了忏悔的风标
从欧罗巴跋涉而来的户口
经过高加索就失去了血统
站在甜草岗上敢叫一声
就能吓退了早春三月的情敌
蜷缩在怀里的温柔被沙尘暴刻录成单调
野生的骏马和圈养的驴孕育成文化
等我想起你的时候
该是小鸟来全的祭典
那一天
我的爱变成我的拥抱
让狼的后裔跟在时间的后面
以金钱诠释辈分的时候终于来临
当我醒着
一江春水淹没几段爱情
春天怀孕了
诞生的可能就是绝望
唯一活着的
是我一生看你的目光

书签
 
叶落了
夹在雨雪之间
夹在我哭声和笑声之间
不让你一次将我的人生看完
 
青海湖   我高原的女人

青海湖在那遥远的地方
我嗅着古昆仑的经典来到你的身旁
油菜花一片一片贴在山坡
像雨后云朵缝里露出的阳光
你随手一揽系在腰间
用环湖的嫩青稞、矢菊花
织成你五彩斑斓的衣裳
我曾梦见我是一只飞向鸟岛的小鸟
落在你的鬓边
搭建爱的新房
我也曾梦见我是一只迷途知返的羔羊
跪在你的胸前
吮吸耳海里你洁白甘甜的乳浆
我还梦见我是一只任重道远的牦牛
承受你的恩赐
把祝福的圣水运往远山他乡
其实,我最想做一条湟鱼
因为那是你心里唯一允许的远航
无数个斗转星移思念只能一两一两增长
青海湖是嘛呢石祈祷过的天路
引领我朝拜到二郎剑祭祀广场
浩瀚的宽容抚平我跋涉的忧伤
你蔚蓝的眼神吹去我情的迷茫
青海湖我高原的女人
你是我一生最后的新娘
 
 
 
博物馆  凝固的时间

猛犸象从嫩江涉水上岸的时候
肯定不知道它会变成石头
也肯定不知道它还有机会
站得这么伟岸
每个来的人都用自己的眼光
给骨头上贴肉
只有我想着给它添上心脏
牙齿是因为需要才慢慢长长弯曲的
鬃毛是因为防暑避寒才悄悄变长变厚的
一切多余的东西都已经烂掉
变成黑土生长我们吃的粮食
只有灵魂凝固成时间
横躺在百万年间
看着它藏身的树木、草丛
在万米深处衍化黑色的经典
共同约定在某一天抖掉尘封
重新回到人间
从它口中逃脱的狐狸兔子
也还在它身后若隐若现
有了三个家以后定居松嫩平原
唯一活到现在的那棵红柳
早已不在等待
漫野的山丁子都是北方的孩子
猛犸象向南方走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但我知道
它死在山东半岛
是为了去看海
 
 
波茨坦  橡树下的松鼠走了
 
不知道橡果落地的姿式像不像盟军的炸弹
不知道这座静谧的小城哪几栋房子躲开了那个无法复制的6月傍晚用目光抚摸三巨头坐过的椅子
隐约还有被椅腿切割过的感觉
波茨坦似乎跟我们有关
所有文物 仅限于那两张反复翻拍的照片
细想当年 蒋公是否也是以松鼠的身份前来赴宴
其实跟我现在的诗差不多
也就是紧赶慢赶证明自己还能走很远
橡树好像有100多岁了
扒了他的皮,能把欧洲所有装满甜言蜜语的瓶子塞严
吃橡果的松鼠把家卖了
去西班牙看斗牛士失业前的表演
德意志全民公决 决定在波茨坦再建几个厕所收中国人的钱
不远处的无忧宮早晨阳光己无法灿烂
菲特烈二世的客房里中国元素寂寞依然
东普鲁士从皇宫台阶上波澜不惊稳稳走下
很难让人相信这里还能还人类一片蓝天
从柏林到波茨坦天气就像中国餐馆老板的脸
我的诗歌要是能如此生动
我情愿变成一只松鼠老死在波茨坦绝不动迁
 
 
感情线
 
第一次见你是在春秋末期
我孤独在苎萝溪旁  站成
一颗榉树  只为等你
将浣洗干净的心情
搭上我的肩头
然后  用嫉妒的眼睛
杀死水中所有的鱼
 
再一次见你是在唐朝
我已托生成人  正从西域碎叶
路过蜀道赶往长安
而你刚刚被皇上册封贵妃
天天在宫中上演回眸
我醉酒当歌  只为
天天从你门前经过
 
今天你就坐在我的对面
目光如水就像刚从华清池回来
隔着的桌子是两千年的修炼
是岁月  是年龄
看起来很远  其实很近
点燃一支蜡烛  算是我
给你的生日礼物
心型的火焰是我心的祝福
 
简介
陈泰灸:祖籍江苏泗阳,现居黑龙江肇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世界诗人大会中国办事处副秘书长。《中华辞赋》杂志理事、《汉诗学刊》杂志主编。有诗作、散文、小说85万余字发表于120余家海内外正式出版的报刊。曾获中国当代散文奖、首届中国十佳新锐诗人、《现代青年》十佳诗人、《人民文学》“美丽中国”全国征文优秀奖、西班牙伊比利亚国际诗歌奖、中国诗歌百年百位网络诗人、第五届郭小川诗歌奖、第三届丝绸之路国际诗歌艺术节年度诗人奖、2023年世界诗人大会优秀诗人奖。出版诗集《为爱流浪》《感受幸福》《倾听思绪》《陈泰灸短诗选》,著作被中国现代文学馆、黑龙江省图书馆收藏。部分作品被翻译成英、德、瑞典、马来、西班牙、罗马尼亚、孟加拉文介绍到国外。
责任编辑: 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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